霍北攥着火机,擦亮。
男人吸烟的神态已经飘飘欲仙,可能跟刚吃完粮食有关系吧。
霍永民一嘬烟能吞掉大半根,吐出来的雾是浓白的,霍北眯着眼,再睁开,面前是一袋晶亮的粉末。
他爹笑着,露出崎岖的牙,“新货,你也来点儿?”
“......”霍北紧盯着那袋东西,手心捂出汗来。
对方转而大笑,往地上狠啐口痰,“想要老子还不舍得给,你丫配么!”他提脚踹在霍北膝盖上,“滚吧。”
刚要转身,霍永民又道:“欸,那贱人呢?”
“麻将馆。”霍北说。
“个杂种操的......败家娘们儿。”霍永民骂道,而后就没出声了。
霍北继续往回走,也没在意霍永民就这么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他们家就这样儿,脏词五花八门,敌我不分。
姜丹上回也这么骂他,败家畜生。
起因是他爹的债主上门,他把家里能抵钱的东西都给交了出去。姜丹等人走才敢从屋里出来,打眼在客厅一瞧,要了命了。她尖起凄厉的声音,又哭又闹,用指甲给儿子挠出数十道痕。
霍北挣开她,道:“那你把东西要回来,去挨他们的打。”
“......”姜丹噙着泪花,肩膀直抖,嘴里含糊着,“小畜生......你个败家畜生!你不得好死!!”
一家畜生呗。
霍北不在乎,甭管畜生还是人,都得填肚子。
他进了小房间往床上一扑,捂着,悄声拽开枕套拉链,从死棉花芯儿里掏出一张破口的五块塞进兜。
这回就不走正门,他选择翻窗。
但其实走门也没事儿,霍永民不关心他去哪,可他不想看那张鬼脸。
街道两旁灯火通明,还没到收摊儿的点。
霍北就奔那最便宜的馄饨铺子去,手头的八块钱能来一碗带油腥的馄饨,再搭一桶方便面。
今天属于比较幸运的日子,虽然见着那大畜牲,但也在麻将馆捉到了姜丹。他妈每次打牌的时间随心所欲,出发前是不会记得给他留饭的,除非她吃饭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或是醒着。
不幸运的话,那姜丹就是跟姘头开房去了,霍北得等到她回来才有钱拿。
吃完馄饨和泡面,他沿着墙根儿走,消消食儿,往另一条街去,那里有家卖字画的小店,是他半年前发现的。
往常不想在蹲在家,满街晃荡的时候,总会在那家店门口待一会儿。那掌柜是个老头儿,会写毛笔字。
可霍北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就单纯觉得那儿安静,待着舒服。
至于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可能因为老头儿人还行,第一次发现他的时候也没赶他走,喊他进去喝了口水。
结果三两句唠不通,老头一吹胡子,发现这小子根本不懂笔墨!
不过,霍北倒是有个念头生出来,字写得好的,人大概也不错。
可是能让他生出这种“好”念头的事物实在太少,霍北的世界里,看什么都是灰扑扑的,昨天、今天与明天,并没有什么分别。
日子从他后背撵过去,除了留下一串乌黑的辙印,就是一嘴土渣。
又一天中午。
娘俩在麻将馆里泡着,霍北为了一口吃的,姜丹为了多赢几个子儿。
这天不知怎么,突然有人就问起霍北。
“你儿子多大啦?”
“八岁。”
“唷、怎么没上学啊?”有人道,“逃学啦?”
姜丹一愣,冲他瞪眼,“滚回去上课!”
霍北就这么被赶出来,寻思哪特么有学上?
且不论他妈记不清他今年是七岁,不是八岁。就说上学这事儿,九年制义务教育不读是犯法,而姜丹压根儿没给报过名。
眼下只能在外头晃,没处可去,就自娱自乐。
霍北捡一兜子石子儿打树叶,嗖嗖嗖!万箭齐发,中率少说也有百分之九十,每一粒儿都像冲着霍永民开炮似的。
糟践完这棵树,他又下河堤打水飘,把模样好些的石头全嚯嚯了,要的就是爽快。等这个也玩腻了,就蹿到集市上,逛各种书摊、卖碟的铺面。
“欸,不买别碰啊。”老板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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