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卷花飞,东风带雨,沃土千里牛马肥.古牧歌里流传下来的是数百年前,西灵武高原上万物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如今望眼过去,除了疯长的杂草,也只剩下脚下这条在草丛间隐约尚可辨认的窄小商道.自从离开了缈水关,在莽莽草原之上,倪骏便再没见过一户人家.更别提什么牛羊的踪迹.唐土西部虽幅员辽阔,人口却是极为稀少.就眼前的灵州而言,十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仅仅住着三十多万人口.这里的人们早已经放弃祖先游牧式的生活,大都集中定居在缈水关,集琳和锡兰三郡.倪骏在缈水关并没呆多久,他们在那儿领过马,购了干粮和水便匆匆上路了.经过昨rì行走一天,现在缈水关已在三四十公里外的身后.而集琳郡位于灵州南部,新关商道(新都关南商道简称)并未通过此处.这意味着,下一个可补给物资的地点只能是两百多公里外,灵州与东歧州交界处的锡兰郡.
由离开新都起,一路上倪骏始终郁郁寡欢,有时甚至魂不守舍.尽管岛崎每rì兴致勃勃地找他讨论关于行程的问题,他也只是应付着答过了事.这让岛崎对他有些不满,并非针对他敷衍的态度,而是倪骏对他有所隐瞒的那一部分.他并不清楚在出发前发生过什么,但就在李铭照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倪骏便开始不对劲了.岛崎再三询问过,倪骏却始终三缄其口.见这情形,再问便无趣了.于是一路上二人难得聊上两句,直到出了缈水关,踏上灵武大草原,倪骏的情绪似乎才有所好转.
但经过一天沉闷的骑行,新鲜劲头被渐渐冲淡,一成不变的地平线和草浪再也激不起豪情壮怀.今天一大早,倪骏又一言不发自顾自上马骑去,把还在整理帐篷的岛崎远远抛在身后.待他赶上时,都已过了将近二里地了.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一个心事重重,一个闷闷不乐,一路骑行直到晌午才歇了马.倪骏牵着身后那匹枣红马,默默走向河流边,将它放在水草地里后,便独自走回身后的高坡上躺下.
望着湛蓝天幕下团团忽明忽暗的积云,阿爷的遗言一字一句浮现在眼前."将所付之物交托与她......."阿爷...你若要知道那戒指丢失了,是否也要对我失望透顶了?你认为还有去西凉的必要吗?又想到这个问题,倪骏眉头愈加锁紧,甚至希望能像关灯一般,将思维暂时断电一会.
在他望着远空发呆的时候,岛崎已经从背囊里取出两份干粮和装满水的水壶,也来到高坡上坐下.虽然很想将干粮一把甩到倪骏脸上,一解这些天来的一肚子闷气,但他还是将食物放在倪骏手边后,独自转身到几步开外去享用自己的午餐.中午的暖阳自草坡后头直直shè来,他的背吸收着酥暖的阳光.不一会全身便涌来一股懒洋洋的惬意.眼前缓缓湍流地小河里点点闪耀着鳞光,迷着他的视线,让他也不自觉地躺了下来.
当岛崎醒来时,rì头已降下草坡之后,重又yīn凉起来的坡地上吹着阵阵干爽的秋风.他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毛毯,而倪骏正坐在身旁,依旧望着地平线出神.
"我睡很久了?"岛崎揉着惺忪的双眼,他的嘴角倔强地下曲着.
"不会......."倪骏没有回头,仿佛和他对话的是一个看不见的形体.
见他还是那副老样子,岛崎便不再说话,起身收拾水壶和干粮袋.他走到倪骏原先躺过的草皮上,拾起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面饼和几乎没动过的水壶.
"倪骏,关于这趟西行的事情,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
"我本不想多问,关于你要去西凉找什么人,他是谁,这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在意.反正是我自己硬要跟你来的.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的状态有问题吗?"
"......"
"去过李宅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岛崎将脸凑到倪骏眼前,他逼视着他的双眼.那双琥珀sè眼睛里茫然没有焦点.
"......."
"这趟西凉之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今天必须知道!"
"戒指......我把阿爷的戒指弄丢了."盯着眼前岛崎那一脸的严肃,倪骏终于缓缓开口.
"什么东西?!"
"戒指,祖父的遗物.被我弄丢了."
"那就是你去西凉的目的?你不是去找人吗?怎么又扯到戒指去了?"岛崎越听越懵,倪骏这答案偏离了他猜想中所有的可能xìng.
倪骏没搭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找她,是我去西凉的目的.戒指,是祖父唯一要交给她的物件.如今...丢了."
岛崎端详着眼前这张发黄的老照片,在与她眼神交汇的瞬间,宇文婕灵气巧稚的笑容立刻攫取了他视线的全部.
"好美......她是谁?"不经岁月刻画的宇文婕的样貌姣好甜美,那气质清灵如一泓甘碧的chūn泉,让岛崎下意识地发出感叹.
"不知道,或许就是戒指的主人."
"她和你阿爷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不然怎会不辞千里让你送戒指过去?你祖母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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