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那晚，在去旅社的途中，陈小露和何长贵都没有说话。县城昏黄的路灯，时而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又把他们的影子缩得很短。陈小露的眼中噙满着孤独的泪花，她的心里充满着悔恨。她真后悔带着何长贵来到这县城，既让自己受辱，又让何长贵受曲。她不恨殷碧秀，她只恨她的爸爸，她觉得他既然如此寡情于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初为何要生下他们众兄弟姐妹来？她感到此时的自己，真像那风中的浮萍，无家，也无根。此时，她真的好想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可以在里面放声大哭一场的家，一个……

何长贵虽然也愤恨起殷碧秀的冷酷和势利，但他心里更惊叹着有钱人家的豪华和高高在上的地位。此前，他总觉得自己吃着商品粮，拿着国家的工资，在陈小露的面前自然高出了一等。可放眼县城里的这万家灯火，他才感到自己做一个乡村教师的卑微。

他们这样一路走着，来到了一家旅社前。在开房的那个窗口，一个梳着卷发的胖女人只冷眼望了一下他们，眼睛便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问道：单间，还是大间？陈小露抢先说道：开一间单间。那胖女人依旧眼盯着电视，说：结婚证明。陈小露看了何长贵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说：我们不是一起的，我要一个单间。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暗示何长贵。何长贵明白过来，待陈小露走后，才上前一步说道：我要一个大间。

去到陈小露的房间，两人默默静坐，相对无言。陈小露的脸红红的，眼眶红红的，眼眶里噙着的泪花也是红红的，泪光中闪烁着歉意和不安。她忘记了自己所受的屈辱，看到灰头土脸、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何长贵，她的心隐隐作痛。原本是想带着他来见见爸爸，既让爸爸高兴高兴，也让他高兴高兴，却不想出现了这样一种结局。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依偎在何长贵的肩头上，啜泣着说：对不起，长贵。我不该带你来县城。

何长贵原本低着头，他的脑海中刚刚浮现过殷碧秀的那些画面，正在嗟然叹息，顾己自怜。听得陈小露的话，感到非常酸曲，不觉悲由心生，抬起一对含着泪意的眼睛望着陈小露。一忽儿他觉得陈小露也是个苦人儿，心里顿生出一股怜意；一忽儿又觉得陈小露的眼泪十分暖人，让他感受到人间还有真情在。他不由得伸出双手，抱着陈小露，失声痛哭了起来。

却说这何长贵，也是一个从农村苦读出来的孩子，兄弟姐妹五人，他排行老二，也唯有他脱了“农皮”。家境贫寒的他，原本一心想找上一个吃商品粮的女人做老婆，无奈那个年月，吃商品粮的女人可金贵着呢。最后只得屈就自己，找了一个不吃商品粮，却也能拿工资的“丝妹”。当初他定下心来和陈小露恋爱，除了陈小露的漂亮可人之外，多多少少也与陈小露有个在县银行当行长的爸爸有关。不想今日来见，却受这般委曲。

泪流了，心里的委曲也消散了。渐渐地他闻到了陈小露身上的幽香，他感受到了陈小露紧紧贴着他的那两个青春勃发的***这女人的***他曾无数次的想像过，在梦中梦见过。在和陈小敏恋爱后，他也曾近距离地看过它们，不过，都是隔了衣服。这样零距离地感受到它们，今天可才是第一次，虽然现在还隔着两件衣服，可他已经分明地感觉到了它们的饱满，它们的热力。他感到它们正在唤起他心头的一种热望。

他加重了拥抱的力度，他听到了她的心跳，他想把自己融蚀在她的怀抱。他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脖子、耳朵，他吻着她的眼睛，吸吮着她咸咸的泪。可当他刚想吻住她的嘴唇时，她不再顺从，用手隔开了他的嘴，然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里含着少女的情思，凝视着他，说：我没有爸爸，我只是个孤儿，如果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可以选择……

没容她把话说完，他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想着今天的情景，想着殷碧秀的欺人太甚，他的心豪壮起来了。他认真地说道：我爱你！永远爱你！虽然现在我还是个穷教师，我一定要努力打拼，混出个出人头地来，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小露定定地看着他，一股幸福的暖流伴随着她的血液，迅速地流遍了她的全身。她喃喃地说道：我不企求大富大贵，我只企求有一个家，我们一起过平淡的日子。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地吻了吻他的嘴唇。然后附在他耳边说道：你该过去睡了，半夜时候你再过来敲三下门吧。说完，她用双手推出了依依不舍的他，关了房门。

陈小露当然不是因为听了何长贵的豪言壮语后才这样说的。她也知道，男人的豪言壮语固然能让一个女人暖心动情，但又有几个人能把他们的豪言壮语当成是自己庄严的承诺？她的这个大胆的决定，其实是在她和何长贵离开殷碧秀的家不久就做出了。那时她真的感到自己好孤单，孤单得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妈妈弃她而去了，爸爸呢……

当她侧脸看了一个眼犹如遭到了霜打的何长贵时，她感到他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可以在他的面前哭，可以在他的面前笑，可以挽着他的手，可以靠在他的肩头上。可是自从恋爱以来，她只在他的面前笑过。哭，挽手，靠在他的肩头，却还没有发生过。不是不想，是没有机会，没有场所。她住的是集体宿舍，他有他的宿舍，但周末她总要上班，基本上都是他来她这儿。有时看着他背了姐妹们的眼偷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每次送走他时他的那份失望感和依依不舍，她总感到他们就是一对没有巢没有窝的鸟儿。现在她就真想哭，想抱着他哭，可是，这偌大的县城，这宽敞的街道，哪儿是她该哭的地方？就在那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单独开一间房。

何长贵走后，陈小露拉熄了电灯，躺在了床上，可是她却没有一点睡意。想着半夜时分何长贵过来，她既感到兴奋、渴望，同时又感到紧张、害怕。矛盾就像一只闪烁的舞灯，时而把她照得通亮，时而又陷她于黑暗之中。最终，何长贵的那三声轻轻的敲门声使她一下子变得勇敢起来了。她起身打开了门，一见他闪身进来，就紧紧地抱住了他，任由他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热吻和抚摸之后，把早已酥软得像一根面团一般的她，抱上了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