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灵,大怒的一脚对着那烤肉的胡车儿猛力踢去,却好像撞到了那山岩之上,痛入骨髓,而那胡车儿却似毫无感觉,哼着歌儿在那悠闲的烤肉。
“弟兄们给我上!”娄灵努力使得自己面色正常一点,发号司令道。
离人点一阵哄动,娄灵手下的二十几个人拔出各样的武器,什么柴刀、镰刀、木棍、竹枪,一股脑儿的向胡车儿打去。
离人点的众人,纷纷惊觉这里发生了事,围了上来乱哄哄的看热闹。
人群之中的胡车儿,却一点也未慌乱,兀自在那烤着他的狍子,嘴上带着笑意,似乎这便是他此刻所有的寄托之所在。
潘凤虽然相信胡车儿的实力,可是赤手空拳,一对二十多还是很不划算,还是保险起见吧,想罢,便欲冲上前去,却被高顺拉住了步伐。
顺着指向看去,那胡车儿的手势明白着告诉潘、高,此事,不用他们出手。
果然,在几杆竹枪与木棒将要戳到胡车儿的同时,他巧妙的闪过身去,竟将那竹枪木棍,夹在腋下,众人全力回拔,纹丝不动,再加把力,未料得这胡车儿居然松开了木棍,砰的好些声,拿竹枪木棍之徒纷纷倒地。
还真是行啊!潘凤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潘忠与场中诸人更是惊呼连连。
那些流氓,看了看在地上摔得七晕八素的同伴,怒喝了几声,不过看到那胡车儿铁塔般的身躯,却只是一个劲的在外围跃跃欲试,始终没有人敢带头扑出。
潘凤扑哧一下笑了,奶奶的,这不是后世武侠片里的情节么,一圈人在外围一个劲的比划,就是没人上来。
而胡车儿,这个时候,却不放过他们了,一声长啸,犹如猛虎般扑了出去,与那二十多人战作一团。
不一会儿,胡车儿便就成功的制服了那些乌合之众,挨个抓住那些流氓的头颈,狠狠的掼在地上,只掼得众人是苦心不已,一个劲的在地上翻滚,没一个人再能够爬起的。
离人点众人不住为他喝彩打气,显是平日受够了这群流氓的气。
胡车儿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时,他的料理——老胡烤肉也成功的烤制而成了。
不过见那焦糊的样子,简直就对不起那狍子,离人点围观的众人离散而开,别人进餐之际你来访,那不是明显着嘴馋么。而那娄灵早已经瘫坐在地上,看着凶神一般的胡车儿说不出话来。
胡车儿也不理睬,拔出小刀,将那焦糊的一层剥开,一阵香气扑鼻,唱着歌儿,将那狍子最为肥厚的地方切下长长的一条,又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陈在盘里捧给潘陵与李氏。
端得是极为有礼。潘凤在心中暗暗赞道。
岂料,刚刚夸完,胡车儿便将那狍子用力撕开,分成三份,大笑着扔给高顺与潘凤,抓起自己的那份便大口啃咬起来,那吃相,说成是匹饿狼也不为过,这与方才那恭敬有礼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潘陵与李氏都看得有点呆了。
潘凤将自己的那份撕成两份,分了一半递给了潘忠,潘忠终究推辞不了,老泪横流的收了。
说实在的,胡车儿这烤肉确实不错,入口滑腻却又嚼劲,真没想到那焦糊的外层内居是如此可口的美食。
潘凤对他更为好奇起来,不禁攀谈起来,原来,这胡车儿本是鲜卑的一支,打小好勇善斗,力大无比,有次失手却将族长的儿子打死,于是逃离出来,在草原流浪,后因武力被幽州刺史徐迪看中,收入麾下,怎奈其粗俗无礼,很丢了徐迪的面子,终于被赶了出来,这两年内就在这冀并一带游荡,独自生活。所以对这礼节方面是既难压抑本性却又想做出改变,所以才会有那些怪异的举止。
三人笑谈正欢,可苦了娄灵,在那磕跪了半天也无人理睬,可又不敢起身离开,实在是痛苦万分,而那些倒地的泼皮也渐渐的舒缓过来,可没得允许也只得跪拜于地,不敢做声。
李氏见了,不禁怜意大生:“胡壮士,这些人儿也怪可怜的。”
胡车儿闻言,立马点头,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快点滚吧,再来捣乱的话,小心你们各自的狗头!”
众泼皮闻此一骂,顿时磕头谢恩,抱头鼠窜开去,如同受了天大的恩赐。
胡车儿的食量颇大,不一会儿便将那狍子吃的干净,看那熬汤的狍子兀自在水中翻滚,不禁喉咙大动,恬着脸说:“这个,你这个狍子什么时候能吃!”
看着那满脸的馋样,潘凤不禁大乐,笑着说道:“待会有你吃的,现在这味还不好,比不上你的烤肉。”
胡车儿笑了笑,舔了舔嘴,转过身去,不再看那汤壶。
夜渐渐深了,潘陵、李氏。潘忠已经睡着了,而潘凤、高顺、胡车儿三人围着火堆在一起闲谈,潘凤将那年幼往事,昔年奇遇,一一向两人评说起来,只听得胡车儿是一愣一愣的,就连那高顺也时不时的插话询问,三人相谈甚欢,不觉东方已发白。
那熬了一夜的狍子汤终于也成功的出炉了,胡车儿第一个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打开壶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香气扑鼻,但却似乎只有那微微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顿时大失所望起来:“唉,老潘,要是都给我老胡烤了该多好!”
潘凤却是一笑,也不说话,将那汤水分成数份,递送给众人饮下,人人顿觉浑身舒坦,全身的毛孔都舒展而开,讲不完的高兴,说不尽的愉悦。
胡车儿更是高兴的上窜下跳,就连一向少言的高顺也都不禁的赞叹起来。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人们对美味的渴望,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的啊。
清晨的时分,看着那不远处壶关城头,旗帜招展,墙上军丁往来如龙的模样,再想了想那丁原的下场,潘凤不禁有些惆怅起来,再看了看身边的高顺,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跟了吕布。可又该如何劝解了,总不能因为这两天的交情就让别人跟着自己逃难,放弃那从军的愿望吧。
正无奈间,突然壶关城头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紧接着随着由远而近的杂乱的马蹄声,从城堡中冲出两排盔甲鲜明的骑兵,数量至少有一百多名,马队,驰到离人点的前面,排成两列,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走了出来,高声呼道:“离人点众人即刻离开此地,各回郡乡,安心保境,如有不从,便如叛逆!”
众人闻言,无不大哭起来,好不容易拖家带口逃到这里,却又要让自己回到那死地,虽说心里不愿,可这叛逆之名,可正如一座大山一般,堵死了众人的希望。
可也有心中不虞的人们,夹在人群之中,高呼起来:“我们不相信,你们这是骗人,丁刺史爱民如子,他是不会这样的,乡亲们,回去也是死,与其再受那逃难的罪不如现在就死。”有人起了头,不少人也跟着一起呼喊了起来。
潘凤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骂起来,真不知道,这一昏招是谁下的,这不是将百姓逼到黄巾乱贼那里去么?!这果真是肉食者鄙啊,看来,丁原也不如尔尔。
那并州军官见状大怒起来,扬起鞭子没头没脸的抽打起来,嘴中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不想着自保家乡,却总是想着自己逃命,真是帮贱民。”
众人受这一鞭打,顿时哭喊着,离散开来,高顺见状,便欲出手相救,却被潘凤一把抓住,高顺心中一怒,没想到这潘凤竟是明哲保身的家伙,心中原本对潘凤的好感也顿时荡然无存,正欲甩手挣开,就此断交,岂不料,潘凤正努嘴示意,顺着示意的方向看去,高顺也敏锐的发现了,在那混杂逃乱的人群中,有十几个面色阴沉的大汉,非但没有逃离,反而正趁乱往那并州军官处接近。显然所图非小。
险些误会了潘凤!高顺不由得一阵耳热,转眼看看潘凤,脸色如常,更是觉得歉意万分。
并州军官看着这些被自己一阵鞭打逃散的百姓,心中自然也是有些不忍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了?!要不是自己如此鞭打将这些家伙赶走,只怕是等那些狗日的宦官前来的时候,这些百姓便要尽数充入军中为仆的,虽然自己现在当了次恶人,可,还是很值得的。那并州军官在心潮涌动之际,竟也未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
等到那军官心头一阵寒意袭来的时候,已有三个大汉大喊着投出竹枪袭了过来。
并州军官一个翻身,堪堪的避开了那竹枪,紧跟着那三个大汉已经从三个方向扑了上来,速度、角度极其到位,即便是让得了一个也止不住其他两个,并州军官看着那三个呼啸而至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暗道了声:完了!
猛然间,那三个腾空的身影顿了一顿,刀剑无力的扑倒在并州军官的左右,身后的伤口汩汩流血。并州军官大骇,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命算是捡了。四处望去,一片慌乱,倒也看不出救命之人。
骑兵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圈马向前护卫起军官,而人群中更有十几个大汉在后面投出了更多的竹枪,鼓噪大嚷起来:“杀人了!乡亲们,逃不掉了,官兵们杀人了,逃也是死,还是杀了这些家伙,抢了马走啊!”
四散的人群闻言,转身看去,果然惊惶的发现骑兵们似乎正在向他们冲杀而来,骑兵的身后正是三具平民的尸体,忙发了声喊,既然逃都不给逃了,不如拼了,抢到马,那逃生的希望就大了。互相看了看,便欲在那伙大汉的鼓动下有样学样的冲上去。
而骑兵们也毫不示弱的准备迎战上去,袭击军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并州军官高声呼喊,想要止住这场混乱,却发现自己的言辞丝毫没有尸体的说服力更强。
“为什么要杀我们!”不少绝望了的离人哭号着,扑了上来。
骑兵们丝毫没有客气,直接用刀刃来回答他们的质问。
“住手!”并州军官高声呼喊。可是混乱中又有谁听他的了,决死中的百姓,疯了一般的冲了上来,已经有几个骑兵被拉下了马,片刻便被拥挤的人群践踏而死,而更多的百姓却被骑兵杀死在近前。
绝对是有细作捣乱!并州军官肯定的想着,无论是刚才那三个大汉,还是方才冲阵的那些汉子绝不是庄家人家出身,而是拥有了一定的勇力与身手的,没有接受过训练,那是不可能的。看来,这事情不妙了。
“骑兵队!突击!命令所有人放下兵器,退后十步蹲下,不退后蹲下的,杀无赦!”并州军官实在没有法子可想。
“所有人放下兵器,退后十步蹲下,不退后蹲下的,杀无赦!”骑兵们只用枪杆开始向前平推,高呼口号。
这些未经训练的离人哪是这帮骑兵的敌手,片刻之间,便倒下去了数十人。
“大伙别上当啊,他们会杀光了我们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声抗议起来。可是,还没等得他的言论激起更多的人响应,一只流星般的羽箭便在那人的喉咙上对了个穿。
血的教训使得众人一阵发喊,同时,也不由的畏惧了起来,终于在骑兵的平推包围后,纷纷后退蹲了下来。少数兀自死战的离人被骑兵无情的刺穿了身躯。
“大伙别上了当,我们中间有黄巾乱党的内应。”潘凤高声呼喊起来。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一片蹲下的人群后,一匹骏马上一个高大英武的汉子持着一把巨斧高叫着,身边是那颇为威严张弓搭箭的高顺与那黑塔一般挺立的胡车儿。
那不是昨日惩罚娄灵吃烤狍子的离人么?不少人认出了潘凤一伙。顿时,对潘凤一行的话语也就有了进一步的认同!
那并州军官右手一抬,止住了骑兵的推进,虽然他险遭杀害,不过太多的杀戮可不是那军官想要看到的,而且看那三具尸体,救命之人必在这离人之中,说不定便是那个持斧大汉,于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潘凤。
“大家看看身边,臂上有那黄色布条的便是想要挑起我们与官军矛盾,让我们杀官造反的奸人。”潘凤鼓足中气,朗声言道。
众人果然发现,自己的身边确实有人臂上系上了一根黄色布条。有几人正偷偷的准备解开那布条。却哪里瞒得了身边的众人,一齐发喊,将那些贼人一阵拳打脚踢。倒也有几个大汉力气非常,身边的百姓抵敌不住,高顺飞矢连发,将那几个大汉射倒在地。
“留下活口!不然大家洗脱不了冤屈。”高顺朗声补充叫道,众人连忙将那些大汉揪住,押到了骑兵的面前。
众汉互相看了看,狂笑起来,一人高声唱道:“小民发如韭,翦复生……”
众汉齐声高歌起来:“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声音之壮,气色之悲,使人动容,就连那原本恨他们入骨的离人们听到这悲壮的歌曲都不禁暗自垂泪。
众汉唱罢,相视而笑,挣脱揪住他们的乡民,向那东北方向跪倒,唱了声:“黄天泰平!”言罢,众汉嘴角流血,溘然而逝。
潘凤观此,也不禁动容,宗教的力量确实是强大的。可惜那张氏三兄弟只怕多半不是真的为了黄天泰平,只可惜了这帮为人蒙蔽的,有信仰的汉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啊!潘凤不由的看了看天,心中充满了感慨!
华夏是永远不缺少善良辛勤的人民,也是不会缺少充满信仰的勇士的,可是,这内耗,总是会耗尽我们大半的实力!
是的,不过如何,一定要结束这样的乱世!
小民发如韭,翦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
小民发如韭,翦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
潘凤轻声在心中念着这让人心酸心碎的歌曲,感慨莫名,倒不是潘凤在内心中已经开始同情黄巾军,而是,在悲悯发如韭的小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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