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她,还是保孩子?
保她?
还是保孩子?!
他眸中微闪,跪在她床榻下,一遍遍呢喃:“兰儿——兰儿”见那脸庞痛苦的拧成一团,他斥吼:“救她——保她——”心中犹如倒钩,一道一道刮着他的皮肉,痛,竟是嗜血之痛。
榻上的女人听之,
连忙的摇头,她的泪,肆虐横飞:“孩子,救孩子。求求你,一定要救孩子。”
他不准,不准——
“保她——”他再次厉吼。
“孩子,我的孩子——”她哭,握紧他手臂,疲乏的哭着:“保我的孩子,求你。”
“海兰珠,你若敢先死,我定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海兰珠,你若敢先死,我定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他紧睨着她,喉咙是火燎一样的疼痛。
她握着他手,绞得死紧,几乎可以感觉自己抖动的嘴角:“保孩子——”
她执拗的说下,却微笑,止不住眼里的泪水:“你不记得吗?”她的声音很浅、很浅,却费劲全身的力气,只怕他听不见:“每日里你都…会给我们琪琪格问安,”他哽咽着,见她唇边的笑意,心中是一片苦涩,她呢喃:“你曾…告诉她,阿玛爱她,很爱,很爱。可你怎么舍得不要她,放弃她?因为她…曾给我..和你多少…记忆?”
“不要说了——”他不想听,再也不想听。
他睨着她,死死的睨着她,心乱如麻。
震惊、恐惧、苦涩、茫然,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保你——”他声音冷冽,笑容却是让人心酸的悲哀:“你就这样爱我的?不顾我,抛下我,不理我?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要放弃?要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你的记忆活下去。”
他狠狠抱起她的身,只将她俯在自己的胸前:“只要你活着,我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下下个孩子。兰儿,撑下去,我要你活着。”
她闭眸,
他害怕。
仿若那个孩子连同着她的血脉,那是他和她的骨血,若不保孩子,她的生命亦会凋零。
他怕,
抱着她的身子,颤栗着。
良久——
艰难的做出抉择。
“保孩子——我答应你,保孩子,”他克制不住的低声咆哮着:“你挺下去,一定要挺下去。”
若答应她保住孩子,才会激起她生存的**。
他败了,他输了。
败给了她的坚韧。
输给了她的执拗。
一旁的产婆,止不住的落泪。
李太医见之,亦拾起衣衫擦了擦眼角的濡湿。
宫中盛传那首《关雎》,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知皇上与娘娘情深意重。
耳畔若有若无,仿若听闻那朗朗上口的诗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遍又一遍,愈渐愈远。
产婆擦干泪痕,拿起白色的绸绢擦干海兰珠额前的汗水:“娘娘,睁开眼,千万不能睡着。”
他慌了,只搂着她的身子,不禁的摇晃,不禁的呼喊:“兰儿,睁眼,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
终于——
海兰珠缓缓睁眸,只见那男人,她欣慰一笑。
产婆连忙出声:“宸妃娘娘,按着老奴刚儿的法子,深呼吸,再用力。”
海兰珠握紧他的手,再次深深的呼吸,用力挣扎:“嗯——”
“娘娘,再来一次。”
“嗯——”
他从身后抱着她,给她最温暖的拥抱,可犹见她
他的心脏徒然一拧,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原来…
渴望的越多,就变得越脆弱。
原来…
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这么痛?
茫茫人海,找到一个人,爱上她,无怨无悔,其实他想要的,只有这些。
屋里忙的人仰马翻,
奴婢呈着金盆,呈进的是清澈的温水,取出的却是满溢的血。
来来回回,直到暴雨停息,直到天色渐晚。
“哇——哇——”
婴孩哭泣的声响。
“哇——哇——”夹着婴孩哭声,产婆用锦绸包裹着孩子,兴致冲冲的前来禀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宸妃娘娘生的是个小阿哥。”
“让朕看看,快让朕看看。”
小阿哥?!
海兰珠倚躺在榻边,已是虚脱,眸间半掩,在那眸间的罅隙里,
男人的身影几分朦意,她看着,静望着他抱托着孩子,孩子一直哭个不停,
他动作涩,又轻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宝贝。”
她淡淡笑着。“哇——哇——”孩子依旧哭着,他压根束手无策。
产婆说是个阿哥,没想到在他五
宫之中,她第一个打破科尔沁专生女儿的惯例。
可直到孩子呱呱坠地的那刻,她才恍然,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
她只要他们平安、健康的降临,一切都足矣。
见他脸庞的雀跃,她一丝满足。皇太极连忙将孩子抱到她跟前,
孩子竟一时被安抚,仿若感觉到那是额娘的怀抱。
没一会儿,小家伙慵懒的打着哈欠,朦胧无意的睁开眸子,左瞅瞅,右看看。
她侧目,细瞅着。
他在她榻边坐下,静守着她们母子,十指交握,他感激的低语着:“你真棒——”
她轻笑,虽三字,鼻尖却微酸,她忍住眸中的莹润。
“兰儿,你看——孩子皱起眉心的模样像你。”
“嗯——”她低喃,好乏。
“可是眉目间的神情,俨然有帝王气概,是不是像及了我?”
他笑着。
“嗯——”她倦意的回复。
好累——
好倦——
眼皮重的直磕下,她强忍着的睁开,意识几近涣散,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也许脾气会和你一样,有些倔强,有些执拗,但一定要很淘气,这样才能让他阿玛很头疼。”
“三岁,他会让她额娘满地追着跑。”
“五岁,他便会骑马弯弓射大雕,是最勇敢的巴图鲁。”
“十岁,他也会有自己心怡的女孩儿,他们或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遥遥相望,一见钟情。”
她静静的听着,可呼吸渐弱。
如果可以…她多想和他一起看着他们的小阿哥成长。
她就这样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兰儿——兰儿——”她听见焦灼的呼喊。
“兰儿,你怎么了?醒醒,兰儿,你醒醒——”
恍惚间,只觉那宽阔的怀抱一直在摇晃着她的身子。
皇太极死死的掐着她的手臂,一切不都恢复了吗?
孩子顺利生产,
那她呢?她为何渐渐昏厥不醒?
好累——
好倦——
“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不会管这个孩子。”他在她耳边低吼:“永远不会——”
可她渐渐沉寂,不知屋里忙成了一团,也不知在她心跳忽然停止的那段时间,
他几乎要拆了整个盛京。
回来——兰儿——回到我身边。
她不知自己身陷何方,始终有熟悉的声音自迷雾的彼岸传来,不断在耳边缠卷。
你真的忍心放手吗?
你真的忍心离开我?
——这一箭,让我们共结连理。
那一夜,他用红色锦绸圈起她腰际,转身,沉寂的望着她的眼睛,后来她才发觉,
他射下的不是那红艳的绣球,而是她的心。
记忆飞驰,如天地间风起云涌,
浮光掠影,急速的重叠变幻。
可是她在哪里?
周围是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天南地北,不知今夕何夕,
没有人,也没有那温暖的怀抱拥着她,护着她,
对不起,
或许…我要失约。
对不起,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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