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问倒他爸爸。
于是博闻轻飘一笑：“女朋友不是朋友。”
不知为什么，银月楞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昌明一眼。原来她心想，昌明那么多女同事，女同学，关系也都挺好的，也可以说是女朋友了。如果照古龙的这个说法，那么也都不是一般的朋友了？
正想着，却听博闻道：“妈你是不是又想问，我这是不是又是从网上得到的？”
不等银月回答，又见博闻神情冷峻宣布道：“妈我告诉你，我这就是从网上得到的。百分百！”
“艾麦，我、、、、、、”
“妈，我就百思不解了，为什么凡是我喜欢的东西，你就那么反感。凡是我热爱的事情，你就坚决反对？上网怎么了？还有，我叫我爸老耗子又怎么了？”
“艾麦，这还整上两个凡是了！”银月有意避开儿子的锋芒，撇了一下嘴巴笑道。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告诉你，妈，不管你怎么看待耗子，反正我是把耗子看成我的命中贵人！”
见他妈似乎还是不解，于是博闻又提醒她，还记不记得他初中时写的那篇日记，一开始写的就是假如你是一只老鼠，我愿做一只加菲猫、、、、、、
不等说完，忽见他妈偷偷在笑，博闻便问她笑什么？见他妈像是不敢说，博闻只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这篇日记又有不同看法，于是便鼓励他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错了没关系，他保证虚心接受。
“我想起加菲猫的形像，艾麦博闻，和你一样、、、、、、”
加菲猫的形像主要是胖，因为知道儿子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胖，所以银月便把那个胖字给咽回肚子里去了。
但是她不说，不等于博闻听不出，眼一瞪：“妈你贱不贱？”
“博闻你刚才的态度很明确的嘛，说是不管你妈说错什么，你都保证虚心接受的嘛！”一旁的昌明忙挺身而出，替他老婆挡枪。
“艾麦，”银月跟着用手在半空划拉了个半圆，“这还余音缭绕呢！”
人证物证俱在，博闻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然后昌明又提醒银月，那篇日记开始确实写的是一只老鼠，后来初升高考试时，博闻在此基础上做了改动。
“我就知道我妈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博闻瞪了他妈一眼，“我鄙视你！”
见他妈神情落寞，不再作声，博闻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又道：“我是说，老鼠有什么不好？像我爸他们sc人，别人所以给他们起外号叫川老鼠，其实是因为sc古时叫蜀国，和老鼠的鼠谐音。还有，sc人个子矮小、、、、、、”
“sc人个子矮小？我觉得你爸走在大街上，人家不把他当成姚明就不错了！”
“妈你懂什么？我说的是一般现象，我爸那是基因突变！”
“说到底，我其实也是一个东北人嘛。”昌明嘿嘿一笑，“后来我们家支援三线才去了sc的嘛。”
“艾麦博闻，你这熊孩子，”银月质问儿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爸，还基因突变？”
怕娘儿俩再吵起来，昌明连忙又出面转移话题：“你听我讲，博闻。你反对我的关于哲学是窄学的学说，提出了人人都有思想意识，连精神病人也有思想意识的基本观点，以及人只要有思想意识，就会有各种需求的延伸观点。我认为，你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嘛。作为我本人，还是完全赞同你的观点的嘛！”
见儿子看着自己，昌明知道，转移成功，于是放缓了语速，继续道：“但是，问题是虽然人人都有思想意识，然而谁也不愿意让别人来管自己的思想意识嘛，就像谁也不愿意被精神病一样嘛！”
“我同意你爸的观点。”银月忍不住又插嘴道，“我最近跑了不少新建小区。你们别看这些新建小区里面都竖着一块块刻着伟大思想家伟大名言的石头，有的还在大门口雕上一个拿拳头顶着腮帮子的思想者的雕像，”银月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但那都是开发商做给买房子的人看的。很多买房子的人直到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原来开发商是最不讲思想的！”
银月近来对买房子很感兴趣，故拿房子为例：“那些开发商，钱宁肯花在那些没有思想的石头身上，也不愿花在有思想的哲人身上，艾麦！”
说到哲人二字时，银月加重了语气，并把厚镜片后面的一对鼓眼球落实到儿子身上，仿佛儿子就是小区门口那些拿拳头顶着腮帮子的思想者。
“价值观问题嘛！”昌明不失时机地又给总结了一下。
博闻对他爸妈的这番话心有赞同，但又对他妈把自己称为哲人愧不敢当，更为广大哲人们的前途担忧。他忽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烦恼，于是道一声我困了，便撇下他父母，径自回自己房间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房地产开发成为支撑中国经济的中流砥柱，许博闻们要想有点经济收入，和开发商们有好几毛钱关系。正像银月所说，开发商的钱宁肯花在那些没有思想的石头身上，也不愿花在有思想的哲人身上。所以，许博闻们面临着比一般大学毕业生更艰难的求职之路。
在找工作这场战役上，博闻打的是梯队战。第一梯队拚的是他爸，结果他爸根本没挺起来。第二梯队拚的是他妈，结果他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但是不忙，博闻还有一拼，叫拼关系，落实到人头就是拼他小姨。
博闻小姨金银宝在区人事局工作，是银月当年托人从工厂调过去的。每每想到这件事，博闻就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毕业在他妈没长成女鲁迅前。他一方面怪他妈晚婚晚育，生他太晚。一方面又怨自己没能好好学习，天天跳级。
博闻对他小姨的要求不高，只要进事业单位就行。
当然能当上公务员最好。但是当公务员要考试，几千号人录取一个。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博闻有自知之明，考研都没考上，何谈考公务员？
残酷的现实面前，博闻这个非白不如今也只好自降身价了。
事业单位当时招人还没实行考试制度，而待遇却比照公务员。更重要的是事业单位的工作一般来说都是又体面又保险的，像学校啦，媒体啦，文艺团体啦，医院啦，科研所啦等等，是最适宜博闻类思想工作者以及知识分子呆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进事业单位的难度可想而知。
也别说，小姨银宝还真帮博闻找了一家事业单位。是市统计局下属的一个公司，具体工作是问卷调查，为期三个月。
博闻得知所谓的问卷调查，就是在大街上拿着问卷，追着人家屁股去问这问那，而且还问不长远，就不想去干。后来他妈劝他，说这个单位属于市统计局，而且又是事业编制，何不先打进内部，探探路子，万一将来有个转正机会呢？
实际上他妈清楚得很，转正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她听人说过，男孩子要是在家里宅上半年，那这个孩子一辈子就废了。她是担心博闻在家待坏。
博闻是个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听了她妈这话，立刻前去报道。
问卷调查很辛苦，特别是精神层面难捱。
博闻他们要拿着提前打印好的问卷到街上去，拦住行人搞调查。期间很多人都把他们当成推销假货的骗子，甚至当成是套家底摸情况打前站的小偷。都拒绝调查。
好不容易碰到一两位心眼好，可怜他们是大学生的人，问前面的问题，诸如“你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你对金钱的看法”“你月收入多少”时，都还能积极配合，但是等最后问到真实的姓名以及电话号码以及工作单位或家庭住址时，那些人又都以各种借口逃之夭夭。
又因为博闻打听到和他一同进来的另外几个大学生，他们别说没有一个官二代，没有一个富二代，就是像他这样的一个说不清二代的二代都没有，全都是工二代，农二代，农民工二代。以博闻的逻辑推理，这样一些出身寒门的人要想在统计局所属的这样一个事业单位转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博闻就又不想干了。
正当博闻要离开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又留了下来。
问卷调查办公室租借在一座公寓大楼里办公，大楼里面有二十几家公司。
那天早上上班乘电梯，本来大家都是一个挨一个地排着队，突然有一个电梯坏了，两台电梯只剩下了一台，所以电梯口立刻就乱成一团，大家都急着往一台电梯里挤。
博闻挤到电梯里以后，身后紧跟着又挤进了一个女孩子。这时电梯铃声突然响了，警告超员。博闻想应该是他身后那个女孩子下去，不料那女孩子却凭着自己身材纤小，硬是钻到了他的前面。
博闻无奈，只得自己退出电梯。
就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那个女孩子突然转过身来，正和博闻打了个照面。
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博闻瞬间动弹不得。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那个北大姐姐，面容姣好，唇红齿白。身材娇小，前突后翘。
太像了！
太像七年前就进驻心中的那个女神了。
博闻惊醒过来，一头冲进消防通道，沿着楼梯去追电梯。
追到二楼，看到电梯在四楼停下。
追到四楼，看到电梯又在八楼停下。
博闻一口气追到十六楼，却发现电梯又下去了。
于是他又返身跑回一楼。
哪里还有半个女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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