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驴吧?”鲇鱼宋也有点不自信了。他宁肯相信美人鱼会唱歌,也不敢相信这头牲口在说话。
鸡老扯出倭刀,大步走向驴子。“这是我今晚的俘获品,本来让它驮东西的,没想到它竟然会说话!真是奇怪。”
唐顺风和鲇鱼宋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鸡老,感觉他要终止这个神秘现象。
驴子明显感到了鸡老的杀气,按照本能向后躲避。不过,周围堆满了各种物品,它的回旋余地很小,很快被鸡老的长刀逼进了大殿的死角。驴子的大眼睛里流出无辜的泪水,鼻孔一张一翕,嘴巴里发出的阿弥陀佛声越来越急迫。
鸡老凑近驴子,听懂了“阿弥陀佛”。“真是你说的阿弥陀佛?”他觉得惊奇。
驴子惊恐地望着鸡老,只管一遍遍念佛。
“真是让人窘迫,”鸡老自言自语,“驴子着急了也会念佛。不过,念佛也救不了你。你是明军铁甲军的战马,那就是我次郎的敌人。”
鸡老扬起倭刀“嗨”了一声,急促有力。倭刀挥出一片寒光,“咔”地一声,火星四溅,金属和金属相格的声音异常刺耳,一直刺透人的心脏。
驴子一声嘶鸣,就地尥了一个蹶子。
唐顺风一哆嗦,睁开眼看见驴子完好无损。原来,鸡老的倭刀砍在驴背的铁甲上,他是想试试明军铁甲的抗击打能力。
鸡老用胳膊夹住驴子的长脖子,细心观察自己砍击过的地方。一块甲片出现了一道裂纹,但没有裂透,他手中的倭刀却蹦出一个豁口。
“不愧是铁甲!”他赞叹一声,闻到一股草粪味,低头一看,惊恐的驴子拉了一堆粪,正在他的木屐上撒尿。
“啊!你真不卫生。”他跳开一步,发现自己的兰花布裤子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能尿到武士的战裙上?八嘎!”
鲇鱼宋凑过来,惊奇地说:“这驴子真会说话?真是稀奇啊。”
鸡老气恼地一摆手,“宋,你先把他带走。我要好好整治这头马。”
鲇鱼宋给唐顺风使了个眼色,两人给鸡老行了礼,匆匆走出大殿。
唐顺风和鲇鱼宋离开大殿后,鸡老看着自己兰花布裤子,感到自己的审美观遭到了驴子的严重摧残!
他提着倭刀,满脸狰狞走近驴子。驴子学聪明了,绕着殿柱来回转圈,试图躲避鸡老的绝命砍杀。
“你怎么不念阿弥陀佛了?”鸡老嘲弄地说,“念什么也救不了你的性命。我突然想要一个马头做饰物,摆在桌上一定很有趣。”他把驴子当成了马。
他高高举起了倭刀——看来,驴子已经在劫难逃,本故事到此结束。
“喂!”突然有人在鸡老身后叫了一声。
不可思议。大殿堆满了财物,没有鸡老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大殿,这是鸡老的铁规矩。来的一定是生人!
鸡老反应敏捷,立即跳开一步,转身面对突兀其来的陌生人。
不速之客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体精壮,一圈络腮胡子,一身黑缎子和服,梳着月代髻,眉际边一颗大黑痣。这个人很讲究威仪,和不修边幅的鸡老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双手抱胸,两柄倭刀斜插腰间。
鸡老一看是自己的同类,便放下刀,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大声问:“阁下是谁?”
两个倭寇之间的对话,驴子听不懂,却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感觉身体虚脱,就到墙角卧下,慢慢调理气息。
来人在佛堂里踱了几步,环顾四周的劫获物,瞟了鸡老一眼,目光中充满蔑视。
“我在悬赏布告上见过你。”来人说,“不知你有多大本事,竟然和我一样都值三千贯?”
来人气势凛凛,目光如电。鸡老被对方盯得有些胆怯,便移过目光,先自我介绍:“在下是信浓国本能寺之次郎十兵卫秋之狩,人称三千斩鬼童丸。”
来人点点头,傲慢地说:“如果你去过东海道,应该听说过播磨小次郎的大名吧?我就是人称不二刀的播磨小次郎!”
原来,鸡老名叫次郎,在人们的恐怖传说中转了音,叫成了鸡老。小次郎,就是靠鸡老!这一对恶魔,在大明的通缉令上成双成对,今晚却是第一次见面。
鸡老嘴里念叨着播磨小次郎,忽然想起,最近有人传说,在倭寇中间出现了一个专门黑吃黑的小次郎,难道就是此人?小次郎今夜来到他的巢穴,难道是来打劫的?他看了看佛堂内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全。对方底气十足的派头,让他心里发虚。
“阁下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鸡老很关心这个厉害家伙的来意。
小次郎说:“自从看到通缉令,我就很想见识一下你。”
鸡老看出小次郎来者不善,大声说:“当初徽王给头领们划分地盘时,苏州一带是我的地盘。”他想拿出主人的架势来给自己壮胆。他在院子里还有三四十个手下,一声吆喝就会冲进来。但愿他们不要睡得太死。
小次郎冷冷一笑,“我来得晚,不知道你们的什么狗屁地盘!等我上岸,却发现这里成了无人区,到处都是冒烟的废墟。别说金银财宝,连砖头都见不到一块完整的。我该埋怨谁呢?漂洋过海,历尽艰险,如果两手空空回日本,我会名声扫地的。”
鸡老明白了,小次郎不是来探亲的,是来分赃的!
“我们本能寺秋之族,为人最慷慨。既然你来了,我这里敞开让你拿,喜欢多少拿多少,我绝不阻拦。”鸡老为了表示诚意,慢慢跪坐下来。
小次郎的脸色渐渐和缓,也跪坐下来,把双刀摆在一边。
“我听人说,你次郎十兵卫以前是四条城主手下的武士?”小次郎说话阴阳怪气,似乎对鸡老的身世很有兴趣。
鸡老的脸微微一红,弯腰致礼说:“我在四条主人手下干了三年。”
“听说四条城主后来跟武田信玄作对,他的邻国三条和五条投靠了武田,在夹獐谷把他给吃掉了。”
“是的,虽然我们家臣拼死奋战,仍然没能挽回败局,说来让人惭愧。”
小次郎似乎存心揭短,继续问:“四条城主最后怎样了?”
“他切腹自尽了。他不愧是一位伟大的武士,不是一字切,也不是十字切,而是艹字切。”
日本人切腹很有讲究,在自己肚子上横拉一刀的,是一字切;横一刀竖一刀的,叫做纵横十字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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