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道:“丹山派的入门拳法共是一十八路,瞧那两个娃娃也不过会得几路最简单的。我先将这一十八路招数比划一下,你仔细瞧着这些动作。”当下一路路缓缓演将起来。李晨星用心记忆。那老者一共练了三遍,李晨星便将这些招数的动作大致记住。那老者道:“你再仔细瞧这六招。”当下又缓缓演了六招,问李晨星道:“如何?能看出什么来吗?”
李晨星皱眉思索,过了一会儿,说道:“老伯伯,请你再练一遍。”那老者便又练一遍,仍是问道:“如何?这一次有什么想说的吗?”李晨星仍是微微皱眉,呆呆不语。过得片刻,竟抱膝坐在地上,口唇微动,显是在竭力思索什么。那老者点了点头,便也坐了下来,耐心等待。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晨星站起身来,说道:“老伯伯,请你再练一遍。”那老者甚有耐心,当下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又演一遍。这一次他刚练完,李晨星便道:“我全想通啦!老伯伯。”
那老者喜动颜色,说道:“你且说说看。”李晨星道:“我第一次看了,只觉这六招显是用来破那十八招的,可再仔细一想,又觉有些不对。看了第二遍,却更加糊涂了,又觉得那十八招可以破解这六招。等看了第三遍,这才想通。原来这些招数之间是可以相互破解的。要看是谁用得巧,谁事先知道对方出什么招数。比如……”微一沉吟,说道:“比如我现下知道杨家兄弟定会用那一十八招来对付我,而他们却不知我有这六招来对付他们,那么交手之下,他们定然是大败亏输。反过来也是一样,若是他们知道我学了这六招,有了防备,那么他们便可用那一十八招来破我的招数了。不过那两个臭小子自然不知我跟老伯伯学了高招,所以这一次定是有胜无败!”说到这里,意气风发,提高声音道:“这次定要打得他们跪地求饶!老伯伯,你快教我吧!”
那老者听李晨星一口气说完,不禁微吃一惊。他问他有何想法,原是想引导他看出,这六招乃是专为破那十八招的,不料这孩子小小年纪,竟能想得如此深入,实是罕见,亦复难得。李晨星见那老者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微觉害羞,说道:“怎么?老伯伯,是……是我说的不对么?”那老者拈须微笑,说道:“很对,很对!你这孩子很好。不过你再想想,若是他们知道你学了这六招,而你又知道他们有了防备,那时打将起来便如何?”李晨星一怔,说道:“是啊,这个我倒不曾想。”皱眉思索。
那老者笑着提示道:“你仔细想想,其实你刚才已将这答案说了出来。”李晨星搔头道:“我自己说了出来?嗯,我刚才说,招式是可以相互破解的,但要看谁用的巧,谁……”那老者击掌道:“对啦!正是这个‘巧’字。两人过招,谁的招式用得巧,谁就能获胜。而要做到这个‘巧’字,便须活学活用。须知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世上没有天下无敌的招式,只有天下无敌的人!这个‘活’字,你也要牢牢记住了。”李晨星只听得心中怦怦而跳,喜不自胜,说道:“是!老伯伯的话说得真好!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世上没有天下无敌的招式,只有天下无敌的人!须得活学活用!”那老者见他领悟,甚是喜慰。当下口中讲解,手中比划,将那六招的精要之处、诸般注意事项一一传授。李晨星遇到不明之处,便即询问。那老者一一详加阐释。李晨星一来生性聪明,二来对武功兴趣极浓,领悟甚快。六招传完后,那老者道:“现下招数你也学会了。这些招数虽然简单,但也各有其精妙之处,只要你能灵活运用,丹山派的一十八路入门拳法尽可破得。虽然现下还不容易,但用来对付那两个娃娃,却也绰绰有余了。”
李晨星道:“是,我一定不让老伯伯你失望!”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老伯伯,若是打到后来,他们又是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我可应付不来。”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只好再做一次鬼了。”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那老者长年来为一件大事奔波劳碌,独自一人,老年寂寞。这时和李晨星说说笑笑,一老一少宛似多年好友一般,不由得大畅老怀,一时间烦恼尽消,而教他武功去和别的小孩打架,颇具顽童色彩,在他内心深处,却觉最是有趣不过。说道:“你现在先回家吃饭,记住,吃得饱饱的,下午好打架。哈哈!”见李晨星怔怔地望着自己,微笑道:“怎么?想什么呢?”李晨星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我在想一件事。”那老者道:“什么?”李晨星道:“我想拜老伯伯为师,跟你学武功!”那老者心中一动,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武功?”李晨星抬起头来,昂然说道:“我要学好武功,长大后像岳爷爷那样,驱逐金贼,复我河山,为我中华百姓争口气!”
那老者突然眼中一亮,扬眉说道:“这话谁教你的?”李晨星道:“便是老伯伯小酒店里所见的读书先生。”那老者喃喃地道:“很好,很好!”神色间显得有些异样,似乎十分兴奋,却又带着些忧愁。顿了一顿,问道:“你刚才说要拜我为师?”李晨星点了点头,心中怦怦而跳,满面企盼之色。
那老者望向远方,心潮起伏,好生委决不下。眼前这孩子天资颖悟,聪明异常,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便胸怀大志,自己心上的那件大事不也正是为此么?不禁心动。可是那件事关系着天下苍生气运,重大之极,任何事情都不能与之相比,就算勉强收这孩子为徒,也不能静下心来,尽心尽力地教导授艺,岂非将这孩子耽误了?念及于此,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抚摸李晨星头顶,温言道:“晨星,非是我不想,只是……只是……老伯伯有一件大事……唔,难得很,为难得很……”沉吟片刻,说道:“嗯,我看如此,我带你到丹山派拜师,你好好学艺,十年之后……嗯……十年之后,或许……那时我若还活着,当可收你为徒,还可……”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言下显得甚为茫然。突然又大声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竟使得他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嫣红色。
李晨星甚是担心,忙将酒葫芦递过去。那老者并不接过,挥了挥手,意示无妨。李晨星道:“老伯的好意,我很是感激。不过不成的。”那老者道:“那为什么?”李晨星道:“他们不会收我的。”那老者道:“这个不妨,我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玄蓝这小道士,我正想找他问问!”李晨星道:“我也不想学他们的武功,他们既然不要我,我又何必向他们低声下气地求恳?哼!好稀罕么!”那老者暗暗点头,说道:“那也说的是。要不,我就带你到嵩山少林寺去拜师。少林寺的大和尚们武功既高,为人也都是和气得紧的。只要你爹爹同意,明日咱们便可动身。”李晨星一听大喜,说道:“那真太好了!爹爹也曾如此说过,定会同意的!”想到以后终于可以学武,当真是心花怒放。在他心中,眼前这位老伯伯实是神通广大之至,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有他带自己前去拜师,此事自然能成,不由得满脸喜色。
当下一老一小约定,下午仍在此处,约杨家兄弟和众小孩在此比试,那老者在暗中照顾。李晨星想要那老者到自己家中吃饭,那老者却微笑摇头。李晨星只索罢了,独自一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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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家中,李竹山问儿子怎么去了这许久才回来,李晨星便将小酒店中发生的一切说给爹爹听,和众小孩争斗之事却不提起。李竹山只听得心惊不已,连问儿子有没有受伤,李晨星只说没事,叫爹爹不必担心。吃过午饭,李晨星跟爹爹打个招呼,竟自出来。
来到王小七家门前,大声呼喝:“王八,王八!快出来,我有事跟你说!”王小七在家中排行老七,李晨星却常自叫他“王八”。他这时正在吃饭,忽听得有人如此呼唤,如何不怒?当即放下饭碗,气冲冲地出来。到得门口,见是李晨星,怒道:“原来是你这小杂种,怎么?上午打没挨够,身上又痒了么?”李晨星笑道:“正是!”突然左手虚晃,右手一拳打在他胸口。这一下一来是李晨星出手快捷,二来乃是不折不扣的偷袭,王小七一个没躲过,胸口吃了一拳,又惊又痛之下,疾向李晨星扑去。李晨星身子微侧,右手顺势在他背上一拨,登时将他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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