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纵论时势
金蕊园居菊轩。谷柏年神情凝重地悬肘疾书“忧在内者本也,忧在外者末也。”笔墨酣畅力透纸背。
金馨儿-边磨墨-边凝目注视,默默地品味这十二字的意味。“近日夫君心事重重,还在为不速之客担忧吗?”
谷柏年说:“内忧外患不得不防。近日博物馆藏品越来越多,芷江文人雅士纷纷以名列博物馆捐赠榜为荣。此等兴旺景象得益于芷江独有的地理优势:倚山傍水,与外界少有联系。且芷江人多为书香门第,受中华文化熏陶极深,知书达礼民风淳朴堪与太平盛世相比。然眼下内有歹人觊觎,外有日本人插足,芷江危机凸现矣!”
金馨儿说:“夫君不必过虑,以往夫君以一家之力化解山庄危机,今日芷江父老上下协力,又有何忧?”
谷柏年说:“並非杞人忧天啊。往时乃家族世仇,对手並未痛下杀手。今日强敌环伺,不可同日而语。”
“有何不同?”
“目前不利之处在‘敌强我弱,敌暗我明,两面受敌。’双方力量犹如天壤之别。刘英才有军界背景手段毒辣,日本人野心勃勃凶焰正盛。而芷江皆为一介文人,文武相拚后果自明;且我们不知对方何时以何手段来对付芷江。而我最担忧的还是‘季孙之忧不在箫墙之外’。”
“夫君是说刘英才会与日本人勾结?”
“正是。外敌劫夺珍宝乃民族之恨,必遭民众奋力阻击。内敌为-己之私觊觎珍宝却有天时地利之便。天时者,乱世也。乱世出英雄也出贼子。若内外勾连,两害相叠必成大患。
反之,若鸡蛋无缝则苍蝇徒嗡嗡,无计可施矣。”
金馨儿忧心说:“难怪夫君又添白发了。自山庄盗案之后,山庄平静了许多。捐赠之举又让山庄无忧无虑地过了几天安逸日子。原以为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就在眼前,谁料到如今又,唉--。”
谷柏年叹息。“此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安危相易,祸福相生。今芷江-隅之安,怎敌得乱世覆巢之灾?非吾辈之过,造化弄人也。但求芷江珍宝能安度乱世,则此生无撼矣。”
金馨儿深情地握住夫君的手:“夫君不必过于伤感,吉人自有天相。山庄百年度过多少风浪,此番有芷江众人相助,定能安然无恙。”
谷柏年说:“夫人有此見解我就放心了。世事难料凶险难测,唯有此等心境方可泰然处之。”
正说着,听见一声重重的咳嗽。“舅舅小舅妈别来无恙?外甥这厢有礼了。”
俩人同时转过身来,却见有人嘻皮笑脸地对他俩鞠躬。
“振飞是你!”谷柏年高兴地叫了一声,上前几步扶住阮振飞仔细端详。“瘦了也黑了!”
阮振飞呵呵地笑。“舅舅也瘦了。却更精神了,-点都看不出衰老迹象。”
谷柏年说:“已多時未闻音讯,今日突然光临,定有要事。”
阮振飞说:“自山庄案破后,我又办了几个案子,巧得很都与书画有关。经侦查发现这些案件均与日本人有牵连,故不得不到芷江来。”
谷柏年和金馨儿皆露出惊讶神色。
“前两年日本推出-个专事掠夺中国文物的‘河洛计划’,收买了一些中国军政要人为他们服务。如刘英才就是这种人,表面上自命风雅,喜爱古玩收藏,暗地里把搜集来的国家文物卖给日本人。省城东亚商行原本专做古玩生意,也被征召为日本政府办事。日本人每年都要运几批中国文物去日本。国民政府已有指示保护国家文物,防止流失海外。省里已把芷江列为重点保护对象。振飞今日专为此事而来。”
谷柏年面有喜色。“这些日子正为此事忧心,你来得正是時候。”
他把金蕊园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有关‘河洛计划’之事曲治平已有警示。外来势力染指芷江已成事实。未知振飞有何具体计划?”
阮振飞说:“临来芷江前,曾与省厅研究确定保护芷江文物的七字方针:‘安内肃奸防意外’。安内即是加强内部守护人力,这方面舅舅已有准备,依我之见还可增加-个暗哨;肃奸一事非同小可。所谓奸是指省城和芷江之奸细。”
谷柏年沉思说:“芷江内部应该问题不大,博物馆成立以来,芷江人气很旺,保护博物馆已成共识。有关机密之事,知情者极少,且均为可靠之人。”
阮振飞问:“曲冯二人的态度怎样?”
“因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此二人已数次或明或暗表示忏悔之意。在处置博物馆的各项事务中表现颇诚恳。据此看来,谷封两家心结已解,且协力办好芷江事业也是曲治平治国平天下的政绩。更何况谷家已将百年珍藏尽数捐赠予政府,封氏亦是世代书香,似乎再无理由与谷家争雄。”
阮振飞赞叹:“舅舅出此出人意外的惊人之举,积怨再深者也不得不钦佩。能使山庄百年珍藏流传永世也算是芷江人之福,谷氏家属的荣耀!”
阮振飞接着说:“至于鏟除省城之奸,则困难甚多。不过目前是好时机,刘英才在省城口碑极差,与杨宗昌的矛盾越来越大,倘若刘英才勾给日本人的事在民间曝光,必会引起众人口诛笔伐。”
谷柏年:“揭露刘英才劣迹之事非莫耀先莫属。”
阮振飞说:“振飞也有此意。”
不多一会,谷新元和王小珂有说有笑走了进来。谷新元-见阮振飞就高兴得大叫:“表哥什么时候到的,为何不事先打个招呼,也好让我去车站恭候?”
阮振飞笑着说:“啊哈!表弟如此繁忙,哪有心思去接百里之外孤苦伶仃的表哥唷,对不对表弟妹?”
王小珂脸色微红说:“表哥一来就没好话,不理你了。”
阮振飞说:“表哥天天都盼着喝你们的喜酒,为何还无动静?”
谷新元说:“前些日为博物馆的事耽搁了,准备过年就办了。”
王小珂含笑说:“表哥如此关心我们,真让人过意不去。如今也该让我们关心关心你了,未知嫂夫人现在何处?”
阮振飞苦笑说:“还不知在哪个丈母娘家养着呢!”
王小珂嫣然一笑:“真是这样吗?凭表哥的实力,后面不跟着-个排才怪呢!”
阮振飞说:“-个排就不必了,此生能觅一知己足矣!”
谷新元说:“省城之大竟无表哥中意之人?”
阮振飞微微叹息:“振飞常年奔波在外阅人无数,终因职业使然,稍作深究便见嫌隙。偶有-见钟情者却无暇深交,徒呼奈何。”
王小珂含笑说:“表哥毕竟己有中意女子。想来表哥眼界甚高,能获青睐者必是奇女子,何不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们帮帮忙。”
阮振飞轻摇手指说:“不说也罢。远在省城想帮忙也是枉然。”
王小珂对莫耀先等人眨眨眼:“那倒未必。莫馆主在省城手眼通天、人脉极广,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呢!”
阮振飞无可奈何:“反正你们不认识,说了也是白说。此女子子乃省城戏班名角,-十八岁。”
王小珂微微一笑:“让我帮你说吧,此戏班名为‘月仙戏班’,对否?”
阮振飞大为惊异:“正是。你如何得知?”
王小珂说:“此女子名叫杜小兰。对是不对?”
阮振飞愣住了。“表弟妹难道认识?”
王小珂哂笑:“亏你还是堂堂省警厅的大侦探,早就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却茫然不知。表哥和小兰姑娘一见钟情的事早已家喻户晓了。”
说罢,和谷新元莫耀先相视大笑;谷柏年也在一旁捋須微笑。
金馨儿莞尔一笑说:“振飞,其实我们早就听说你交了桃花运。”
阮振飞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认识杜小兰?”
王小珂掩口而笑:“岂止认识,小兰姑娘都已到过山庄,而且还告了你的状!”
阮振飞脸色有些发白:“她说了些什么?”
王小珂一本正经地说:“小兰姑娘说你眼睛长在头頂上,从不正眼看人。她对你大概失望极了。”
阮振飞有些结巴:“冤枉!我哪里看不上她了,只是怕碰钉子不敢对她表白而已。再说也是太忙的缘故,见面时间少了些。”
莫耀先也凑趣说:“阮大神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事该是你主动进攻才是,难道要让人家小兰姑娘自己往你身上靠?”
阮振飞不知所措,着急地说:“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好不容易找了个中意的,就这么眼睁睁跑了?”
王小珂等人偷偷地笑。
金馨儿笑着说:“看把振飞急得头上都冒汗了。算了,别逗他了。振飞你也得求阿珂帮帮忙,谁让你一见面就不给她说好话呢!”
阮振飞看了大家的表情,才有点回过味来:“振飞认栽了,还求表弟妹高抬贵手,帮我这个忙,振飞感谢表弟、表弟妹一辈子。”
王小珂伸出手:“这有何难,只要表哥把十八只蹄胖送来,表哥和兰儿的大媒我做定了。”
阮振飞惊喜:“果真如此?我送三十六只。”
谷新元说:“表哥且莫高兴过早,尚有大敌当前,就看你有多大能耐了。”
阮振飞说:“此话怎讲?”
王小珂连说帶笑地把刘督军意欲强娶杜小兰的事说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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