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白鹤做的最多的是,就是去国寺崇安寺礼佛。
寺里的大师,年纪轻轻,面容倜傥俊朗,一点都不像出家的人,可这也掩盖不了他身为大师的威严和赫赫声名,反而让大师的声名更加广为人知。
白鹤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师云游四方正好停在崇安寺,白鹤有幸得见。
那是一个性情不羁的僧人,眉宇间有种不安定的色彩,就好像他本就应该游历四方,这才是他的本性。
可是他留了下来。
以一个世俗的灵魂,不甘愿的徘徊着。
为了一个真相,一个让他不惜以僧人面貌来换得的真相。
白鹤收敛了语气,尊敬的接过大师新泡的热茶:“这是扬州府的?”
大师不置可否:“是哪里的,重要吗?”
白鹤点点头,细细品着。茶味青涩,有甜甜的香气,就像是最美好的年轻的样子。
她想起了自己身在扬州府的,那段年轻的日子,和山栀一起。
想起山栀,白鹤不免叹了口气。
大师见状,拎起茶壶准备为她续上茶水:“你为何叹气?”
白鹤放下精致的白玉杯,将手收拢进袖口里面,面色犹豫:“想起了朋友。”
茶水续上白玉杯,寡淡透明之中蓄起青涩的颜色,荡荡悠悠,香气漫上眼前,苦苦的,涩涩的味道越发明显。
这个话题,牵扯到太多不想提起的事情,白鹤不想多谈。她复又从袖口中伸出双手,将杯子放到唇口之间,细细抿了一口。
这味道,比之青涩而言,要浓郁的多。
不是苦涩,却是润滑的温度。细细的萦绕在唇齿之间,回味无穷,像是久居深宫的味道。
在泥潭中艰难的挣扎着,却又不可避免的一次一次深陷下去,想要摆脱,却发现自己已经深谙这规则,越来越适应。
大师默默不语,阖上茶壶,面上有一种怜悯的味道。
白鹤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颇为失仪,收敛了神色,起身告辞。
见白鹤远去,大师拎起茶壶,给放置在旁边的另一只空杯子续上了茶水。
旋复这才现身,随意尝了一口,恨不得立刻吐出来:“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喝茶。”
江见卿无聊的望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梅树,此刻嶙峋瘦弱,单薄的像是要被猛烈的夏风一吹就倒。
旋复收回了打量,赌气说道:“南疆太无聊,祭司大人的臭脸不好看,相比之下,自然还是更喜欢跟大师待在一起。”
她笑嘻嘻的说道,俱是调皮的笑意。
江见卿收回她手上的玉杯:“喝茶会让人越发心绪复杂,越发睡不着,你不喜欢少喝也是好的。”
旋复凑上去,可怜兮兮说道:“大师,我想吃糖。”
江见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来究竟是在做什么的?”
她就是因为祭司大人的臭脸好可怕,来找他玩的啊。
可江见卿不会信。
南疆圣殿的守护人,上达神明,责任何其重大。若是仅仅因为祭司大人的冷漠面色就退缩,也白白辜负了守护人这一职责。
可面对旋复,这位曾经一起长大的同伴,江见卿显然懒得继续争论下去。
旋复收回可怜兮兮的手势,调皮的吐了吐舌:“师兄你的光头好丑。”
而后,趁江见卿脸色未变之前,跳开老远。
江见卿脸色未变,依旧是脸色肃穆,和这光头的身份简直配的不能更和谐。
作为旋复曾经的师兄,两人共同为成为南疆圣殿守护人而努力过。后来旋复被选上,尘埃落定之后,他废弃一切落入轮回。
要不是镇国侯府百年兴衰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要不是他自己也以自己凡人之身为帝王威严铺道,他现在也该活的好好的,和细辛一起。
可是,他死了,死在帝王重掌权利的路上,死在帝王野心勃勃的路上,连带着镇国侯府百年的威严,一点都不剩下。
要不是旋复,江见卿也不知道自己会身在何方,作为一枚身无可依的孤魂。
他面色寡淡冷漠,望着窗外的梅树,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太过□□裸,简单忠诚的人,会活的太痛苦。现在,他抛弃一切代价,哪怕放弃轮回,也只想,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点。
哪怕那个时候,他都已经不存在了,可至少,像他和细辛的悲剧会出现的少一点。可至少,镇国侯府的悲剧不会重演。
江见卿望向王城的方向,眼中隐隐约约藏有哀伤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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