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金秋赋（2 / 2）

考试结束，各班都放秋忙假了，只有（4）班上课。上午古杰勋做实验，然后分析试卷。下午他上语文课，发给每个学生两张油印，那是一篇选读散文《珍珠赋》。他提出了几点要求，要学生只用25分钟时间自读。他一边在行间巡行，一边回答学生的质疑。走到翟光明桌前，只见他桌上有两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他心想班上一套交给图书室统一编号，他竟然就借来了。他拿起来翻一下，这是两本物理分册，那崭新的程度可不像是班上那一套，心想翟光明上次与刘文莲吵架后，竟然自己买了新书，他这样困难的家庭，要掏十多元钱买书也确实不容易。他看了看仍旧放在原处，翟光明头也没抬，专心在看课文。他转过脸来却发现旁边的谌小英并没有看书，却用眼睛瞟着他，当目光相遇时，她两颊微红，赶紧把头埋下去，他很有些责怪她学习不专心，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讲台上，他点名要谌小英朗读作者描写洞庭湖的那幅鸟瞰图，并分析一下这段文字在文中的作用。她闷鹗槔淳投粒骸败饺鼗娜兆樱液图肝煌痉梦柿撕棋亩赐ズ！苯淌依锉⒘撕逄么笮ΓＨ坏厮墓耍缓笸送蔡ǖ拖铝送贰

周塬并没有批评她，用手势示意她坐下：“请她的同桌帮助她完成。”

“离开渔舟，走上堤岸，只见千百条水渠，象彩带似的把无边无际的田野，划成棋盘似的方块……”方玉华站起来朗读完这一节，她说：“我很喜欢这一段文字，是作者从船上走上堤岸后，从高处向下观察洞庭湖景色的一幅鸟瞰图，它描绘了湖区水畅人欢的美景。洞庭湖很美，但究竟是怎样的情景？它就给我们具体描绘了这样一幅图画，使我们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不知道我的分析对不对，请同学们指正。”

“方玉华同学回答得正确，也学得很主动。我为什么独独要同学们来分析这一段呢？这是一篇写景叙事的散文，还有我们前几天读过的峻青的《秋色赋》，都属于这一类型，它是以形象感人的，你不写出景物，哪来的形象呢？这类文章我们要学写，形象描写便是关键了。当然写什么景物是要根据你要表现的中心来选择，即使是使用照像机也有对景物的取舍。这段文字这方面的内容大家还要细心去领悟。”

“讲过了写景，再说叙事。请读读有关段落并说明叙了哪些事。谁想到了谁说。”

课堂里很活跃，几个同学集中分析了第2、9节和第11节的作用，教师没有作进一步的阐释和新的补充，只是引导大家注意作者叙事的表达方法，领会“说明”“议论”等在叙事中的作用。然后要求大家归结一下文章所表达的中心，几个同学发言，表述不尽相同，教师都予以肯定。他从来不愿意要学生抄写诸如中心思想之类的结论，目的在于引导大家大胆、主动地去自己归纳。

一节课过去，他说：“这篇文章就学习完了，学习本文的目的之一，是要求大家仿写一篇作文《金秋赋》。”他先让学生审题，谈谈对文题的理解。大家议论了一通后，他简单归结了几句说：“这当然也是一篇写景叙事抒情的散文。有人会说，高考大概不会考这样的题目吧？这很难说，1963年的《雨后》不也是要写景叙事吗？我们练习作文的时候，都想要是我们正练习了高考作文题该多好！那些命题专家不会这么傻。所以我们主要是练基本功，练这种描写叙述议论和抒情的表达能力，练审题谋篇布局组织材料的技巧，练遣词造句修辞表达的本领和表现主题的方式方法，这才是主要的。当然我们也尽量注意让大家多接触一些不同的文体不同的题型。今年我们是恢复高考第三年，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前两年的作文：1977年分省命题，大都是命题作文如《我在战斗的一年里》（北京），《他像雷锋同志那样》（天津），《心中有话向党说》（湖南），《我的心飞向□□纪念堂》（河南）……，今年是全国统一命题，作文是缩写《速度问题是一个重要问题》。我们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文章都有比较浓厚的政治色彩和振兴中华的热切愿望，既有对错误观点的批判，也有对现实生活的礼赞，既有对历史的回顾，又有对伟人的怀念。谢璞的《珍珠赋》不也是有着这样鲜明的政治色彩吗，我们刚才已经分析得很好了，那末我们来仿写的《金秋赋》，我们练习的目的和应该表现的主题不是很明白吗？”

他收拾好讲台上的讲义夹，顿了一下说：“学校本来决定高二是连同星期日放假三天，古老师提议，你们少放一天假，他好赶着给你们做好实验，因为仪器归还日期早已到了。今天的课至此结束，请同学们带着今天的作文思考，一路观察，星期二早晨带一篇优秀作文来上学。”

走出教室时，他对谌小英说：“想家了吧？这里有两天休息，可以回城去看看。”

星期二，高二各班按时复课。（4）班的作文交得很整齐，他高兴地翻看了几本，大都有点意思，如廖延宾就以放学后从学校回家的沿途见闻为线索对今年的大丰收抒写，借儿童的歌声“雨露滋润禾苗壮”，引出群众把中断了几年的渠道修好，终于战胜了大旱，夺得丰收的主线，串上了“引水”“放水”“戏水”“赞水”几个场面，最后用几个老农数谷穗和生产队赶修晒谷场作结。

其中“戏水”一节也不乏生动：“……渠道里一群男女青年正在嘻笑戏水，两三个身穿红色背心的小伙，胸前缀着两个显眼的兰字‘长征’，红黑的宽肩壮臂，冒出股股肌肉，他们正用双手向站在岸上的女青年泼水；姑娘毫不示弱，七八个人一齐跳入渠道中，把袖口挽过了臂肘，用那灵巧的双手一齐拨水泼向男青年。小伙到底寡不敌众，败上岸来，于是姑娘们又是一阵格格的笑声，围在旁边观战的社员们一齐把手高高举起来鼓掌喝采。手，多少双手，粗壮有力的大手，精巧灵活的嫩手，长满茧皮的老手，拍着，摇着，挥着，啊，就是这许许多多的手，绣出了如此美丽的金秋胜景。”

而黄文军的写景又独具特色，周塬很欣赏他丰富奇特的想像：

“……我再站上山顶眺望，那银河奔逝的远方，山川大地，金波谷浪，恰似一个仰卧在山脚下的美人，她足蹬银河堤，头枕兰天边，万缕金纱给她披挂，千里银河为她装束，她丰姿异彩，千娇百媚，多么美丽啊！

“我步下山来，山下景色更加瑰丽神奇，在美人的身旁有多少服侍她的‘仆从’——生龙活虎的小伙，花枝招展的姑娘，老当益壮的康翁，不，他们是时代的主人，是新长征路上的战士，正是他们在为美人梳洗装扮……”

周塬关照任课老师今天要完成期中考试评卷，班主任在学生中做好关于文理分科的意向调查。星期四晚上召开高二班主任会议。

期中考试分数出来了，虽然不尽人意，但因为严格了考试纪律，得到的是比较真实的成绩。高一的全科及格率只有12%，平均及格率也不过40%，尽管粉碎□□已经两年了，到底县办中学选录过之后，基础知识缺失明显。初二两个班竞争激烈，令人欣慰地看到了一个齐头并进的可喜局面。高二自从分出快慢班后，除（4）班外各班两极分化现象明显，每班都有几个上升得快的，如（1）班的蒋爱兰、何经武，（2）班的方良俊等，他们还记着学校原来许诺的那句话：如果成绩达到了（4）班最中间的一名，可以调入（4）班；只有（4）班你追我赶的形势大好：虽然老师们常说的三名种子选手保留在前五名，但马家梁到了第十名，姜明辉一下冲到第八名，而考得最惨的是翟光明，竟落到第十五名了。

周塬正为翟光明成绩的滑坡在分析原因，姜玖魁会计来了，他急于知道儿子姜明辉的成绩。周塬说：“完全印证了我上次给您的预测，他蹦到了第八名，六科总分456，离第一名耿习武只差18分了，化学96分是第二名，外语未列入，只有12分。如果再加一把劲，可能上得了本科。”

他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真的要谢谢你的督促。究竟你班上能考多少个？”

“据古杰夫和罗罗估计，可以上十个人。”

“什么？十个人？”他实在不敢相信，“全国高考录取率才百分之四，你一个这样的班五十来个人考十个，占多大的比例呀？”

“我们学校有250多人呀！岂不恰是百分之四吗？而且它也不是按比例分配名额。”他顿了顿又说，“考试要看临场发挥，实在不好说。”

“这确实也不好说。”他确实有些不相信，不过孩子进步了他很高兴，“明辉进步了，得好好谢谢你，星期日去我家喝酒。”

“喝酒？好呀，等他考上了大学，这杯喜酒是会要喝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低声地说，“不知联校能否给我报销一些油印费？我现在急须要买纸张钢板油墨蜡纸，我的班上虽然运耐火泥挣了点钱，但买了纸回来全校用，实在不多了，离高考还有七个月呀……”

他顿了一下说：“我月底去区里报账，你在三天内叫刘朴存来报50块钱纸张□□。”

周塬抱了抱拳连声说：“谢谢，谢谢。”

班主任会议主要是研究文理分科的问题，报文科有120人几近一半，基本上是那些“焚又焚③不烂，理也理不清”的角色，真正出于对文史的爱好和具有特长的却不多。根据班级平衡的需要和有利学生的发展，大家认为不超过100人为宜，有10多个学生，需要做一做思想指导工作。（4）班倒只有庞伟民、林春泉、谌小英、方玉华等八个人。

刚散过会，胡文楷老师端着烟袋踱到周塬宿舍来了，他说：星期六那天下午五点多钟，我到供销社来配打谷机零件回家，遇见翟光明和谌小英一同从岭北向岭南走来。翟光明住在岭北，我估计他一定是送谌小英，他那时候再回家，势必要摸一段黑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谌小英是你的亲戚，城市妹子，很开放，不可掉以轻心。特地向你通报一下情况。我并不是说你上周处分了我班上的学生，我就要说你班上的不是，请不要介意。”

周塬说：“说哪里话来，这是你对学生的关心，也是对我的关心，真要好好谢谢你。”

胡文楷走了，他忽然品味到他末尾“并不是说你上周处分了我班上的学生，我就要说你班上的不是”的那句话，心想：看来，他还真把那件事搁到心里去了……。？

第二天他嘱咐方玉华，关心一下谌小英与翟光明，有什么事告诉一声。她笑眯眯地给周塬做了个鬼脸说：“您要我做特务监视他们，我算‘中统’还是‘军统’？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