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青山到扬州,穿长江而上,经过了多年的仓皇逃窜。章贺轩与萧颜都变了许多。萧颜褪去了柔弱换上了刚强,章贺轩时常能从她的眼中看到萧取得刚毅。而每每遇到这光芒是,章贺轩总会想起那个背对着他颤抖的双肩和那滴不曾留下来的泪。十年的流落,萧逸身亡,玄渊失踪。十年来与萧颜相辅相持,却再也提不起心中的爱恋了。章贺轩了解,遇到了萧去一样的女子,天下还有那种女子可以入眼。
最终在长安落了脚,在这个曾经的帝王之都,堕民实力最薄弱的地方。长安,长安,当是长治久安。可是毕竟无法过上萧颜向往的日子,那一顷田,两具牛,饱后休,的安逸生活。为了生存,章贺轩选择了探丸郎。携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可是生活哪有那种唐诗中的风光?每每拖着伤重的身子回家,萧颜都会奉上热茶。可是总会从她的眉眼中去探寻属于萧去的细节。
直到有一天,发觉失去后才会珍惜。或许,一切开始与结束之后。相思如此,相忘如此,相爱也是如此。
章贺轩躺在地上看着天,长安的天一直都有些灰蒙蒙的。空气中悬浮着细细灰尘,鲜血一点点从脖子上细细的伤口汩汩的流出来。四肢有些僵硬。左眼泡在血中,周围的景物都是鲜红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声声嘶嘶的响。
穿着捕快服装的人都着铁链,呼啦啦的响。周围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着,叽叽喳喳的仿佛麻雀一般。章贺轩从人们叫的缝隙中看去,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里一双穿着破旧皮靴的脚分开人群走近章贺轩。然后章贺轩感到脖子被上两根手指按住了。那指尖有着厚硬的老茧,却温暖如春风般。“他还没死。”那手指的主人说。捕快一愣,蹲下来查看。章贺轩冲他眨眨眼,没有力气说话。“哦,活人。”捕快站起来,冲人们挥挥手,“走了,走了。没什么可看的。”说完就径自走了。章贺轩又眨眨眼,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最后只是扯出一丝微笑。
“还笑得出来?没事干嘛惹上雨辰公子?”那人把缠在手上的布条接下来扎在章贺轩的伤口上。那布条有些脏,暗灰色的。却很好的帮章贺轩止住了血。那人仔细打量着章贺轩,眉眼细长,五官峭挺。
“嗬……喝……嘶……”章贺轩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这种奇怪的声音。
“你声带受了伤,暂时说不出话来。”那人撩起章贺轩的头发,“咦,不是堕民?”
“喝,这下可惨了,这是怎么一说阿?”那人烦躁的耙耙头。
章贺轩感觉到他情绪波动,担心他会丢下自己,“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堕民?”
“算了,反正都是条命。唉,先别去找那丫头了,省得找骂。”那人自言自语。然后把章贺轩扛在肩头。章贺轩垂着脑袋,故波在那人背后晃荡着。时间久了,竟然很沉的睡了去。
章贺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的响。他撑起身子向外张望,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单调却颇有节奏的打铁声不绝于耳。打铁的人穿着双破靴子,正是那时就他的人。那人不同于其他的铁匠,他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实。黑色的衣裤,玄色的围裙,长腰挺立,显得上身长而下身短。发髻梳在一个架子上,高约四、五寸,朝天翘起。看起来很像一个“母”字。背对着章贺轩,看不清眉眼,颈后的肌肤是健康的蜜色。看上去背直如峰,如剑般挺立。
“呲……”的一声,通红的的铁犁浸入凉水里。“胡大姑,犁都打完了吗?”外面有人喊。章贺轩一愣,“胡大姑。”这人居然是个女人?“哦,知道了。”那人答道,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有些轻微的公鸭嗓,却分明是女声。
“那就拜托了。”外面的脚步渐远。
“知道了。”女人远远的喊去。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铁犁渐渐成型。女人怅怅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章贺轩,“你醒了?”
“嗯,”章贺轩点头,用双手撑着身子向后移了几寸,靠在墙上。他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弱,不过只是这微微发力却已经是头晕目眩了。女人也不扶他,转身洗手把水抹在衣襟上。
“你是什么人?”女人问。
“章贺轩。”章贺轩答。
“身份?”女人翻翻白眼,不说出身份背景谁知道章贺轩是那根葱,哪头蒜。你当你是雨辰公子还是萧去啊,指说了名字就天下尽知了。还是世族的公子报名时比较清楚,不但籍贯,官阶,就连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了。不过自己的名字在这一长串下就显得有些不太清楚了。比如,金陵武殿都指挥使范某曾孙,帝陵衍守卫范某某之子,龙武殿神机营校尉范某。
“身份。”他一愣,不知道自己身什么身份。想了半天才说到,“探丸郎。”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女人一笑。
章贺轩一笑,探丸郎是刺客的一种,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不复还的悲壮。探丸借客渭桥西,探得白丸,刺杀的不过是市井小民。所赚的不过的是十几二十文;探得黑丸,刺杀的时稍有权势、武功的人,难得几分,报酬有几百文;探得红丸,刺杀的人都是朝廷显贵,或是江湖大佬,所得便有数百上千两银子。
“雨辰公子值多少钱?女人好奇的问。
“三十两。”
“三十两?三十两,你就去刺杀雨辰公子?”女人大惊失色,喃喃自语,“黑道上雨辰公子这颗脑袋已经被抬到万两黄金的价位了。你居然,居然……”女人一脸的不相信。
章贺轩也是一惊,没想到那华丽的车辇中的公子竟有如此的身价。
章贺轩却又问道,“那萧去呢?”女人翻翻白眼,“差不多。”章贺轩想起那日在新房中楚楚可人的萧去和她眼中的泪。
女人一提到萧去就是一脸的呆愣状。
“喂!胡大姑……”章贺轩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动。
“别叫我胡大姑,真难听。我叫苏如容。”
“称谓……”章贺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那个让人介绍自己身份的词,就随便扯了个词。
只见苏如容猛地站直,朗声报出,“帝都威武侯幕德将军鼎襄强凌德昭平南大都督丹书铁券苏天帧曾孙,定北崇德尚武次成侯,太子太保,武枫殿都指挥使兼龙骑将军苏远程之女,景仁郡主苏如容。”仿佛是经过了千百遍的练习,这长长的一段话一口气不带半点间断的吐出。章贺轩诧异,“原来是郡主娘娘。”
苏如容眼中闪过一丝的伤感,“逗你玩的,我不过是一个。”她顿了顿,“堕民。”
堕民,又称贱民,化外之民。泰组建朝初期,将前朝不肯投降的六姓家族贬为堕民。堕民不的出仕,不得经商,不得与平民通婚,就连衣着服饰都有硬性的规定。章贺轩怜悯的看着苏如容,心想,“她应该拥有一个辉煌的幼年吧。否则,那样冗长的封号是无法这般流利的一气念出。”
苏如容在章贺轩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她轻蔑的笑,高傲的抬起头。苏如容并不丑,眉黑而重,如刀一般。眉间的距离很宽,两条眉被细细的容貌连接着。鼻梁挺直,鼻小而翘。唇薄如纸,两颊的轮廓刀削般清楚。目光刚毅中带着忧伤。
“好个眉目传情啊。”
苏如容回头看见一个黑壮的大汉扛着一柄锯齿狼牙刀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左护法?”章贺轩挣扎着站起来。来人正是探丸郎组织的左护法金吾。
苏如容侧身让开,金吾走到床前,“失败了?”金吾低头打量章贺轩身上的伤口。
“是。”章贺轩神色落寞的。
“那三十两会送到府上。”金吾依旧笑着,握着刀柄的手臂青筋暴起。
“是。”章贺轩抬头,无畏的对上金吾的眼。
金吾举起刀对准章贺轩的脑袋,却觉得手臂一紧被人抓住了。“为什么?失败了就得死吗?”苏如容问道。
“探丸郎是刺客,你总该听过荆轲刺秦,专诸刺僚。”进去微笑,声音却是冷的。
“探丸郎也是人啊。”苏如容歪着头道,然后一本正经的,“要是人,就有或者的权利。”苏如容挡在他们之间。
“堕民?你是萧去?”金吾不笑了,有些紧张。一旁的章贺轩心中冷笑,“萧去才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不是,萧去才不会管这些事的。”苏如容道。
“嗬,就不怕挑起你们堕民和探丸郎的战争?探丸郎的是最不喜欢外人插手的。”
“我要救的人,必定救到底。再说了,为了我这个小喽罗惹上堕民,你没那么傻吧。大青山之主,堕民首领,十万孤军之首,那个萧去才不是个可以轻易对抗的。”苏如容目光流转,睥睨众生,自有一种霸气。
苏如容把自己从堕民的身份中剥离出来,虽然把堕民组织从这冲突中抽离出来,却把自己陷入了危险。苏如容双眼看天,豪气冲天,我不是堕民,我背后没有萧去一般的势力。我有着一腔热血,只为救这个人。
“所以请记住我的名字,帝都威武侯幕德将军鼎襄强凌德昭平南大都督丹书铁券苏天帧曾孙,定北崇德尚武次成侯,太子太保,武枫殿都指挥使兼龙骑将军苏远程之女,景仁郡主苏如容。”冗长的称谓报出,她有着音节高贵的姓氏。即使繁华不再,却依旧拥有着睥睨众生的尊贵,决不堕了祖宗的名望。
苏如容抖出袖中的铁链拴住架子上的铁锤。铁链猛地一抖铁锤,从上而下砸向金吾的脑袋。金吾高举重刀迎了上去,被砸飞了的铁锤直直地飞向她。她不退反而迎上去,接上铁锤。却被铁锤带起的劲风刮得她立足不稳。她右手握住的铁锤却被带着砸向自己的胸口。
苏如容推出左掌撑住右腕才阻了趋势,右手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苏如容虽然强悍但力气却始终不能跟金吾相比。但苏如容不退返进,生生地把石板踩出一个洞。越强则强,银色的铁链挥舞着黝黑的铁锤呼呼挂风。
章贺轩看着处在风口浪尖的苏如容,她鬓间的发丝飞舞,神色肃穆,带有一种肃杀的妖艳,宛如阿修罗般。厚重的温柔,强悍的妖冶,一锤砸破了火炉。漫天火星飞舞,在布满火焰的斗室中,苏如容抬手投足间都带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噗。苏如容退到床前,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她强自压抑了翻涌的血气,将嘴里的学强咽了下去。“好功夫,好个苏如容。”金吾赞道。当今武林,能与金吾硬碰硬的男人都没有几个。但凭热血酬悍勇。苏如容站直身子,她的腰很长很韧。
“当不起,金吾的一赞。”苏如容一笑,回身用铁锤砸向章贺轩。出其不意的举动,金吾呆了呆。却听到天塌地陷的声音,金吾足尖点地直直的掠出门外。章贺轩只觉得苏如容扑了上来,床板裂开了。两个人都掉到了一个洞中,章贺轩一阵天旋地转,而铁锤砸体却没有丝毫的感觉。章贺轩不知道下坠了多久,终于后背触到了一团软如棉花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只听见火石的击打声,忽然间四周亮了起来。苏如容点燃墙上的蜡烛,“这里还算安全。现在这里避一避吧。”
章贺轩点头,却见苏如容收起了火石找了一处比较干爽的地方坐下来运功疗伤。章贺轩抽出空来打量四周,洞穴的四比光滑,不过是丈余的地方。地上铺着杂草,大多的草都已经腐烂,空气中是潮湿的。七尺多高的地方有两个灯架,上面各放着一支蜡烛。“哇。”苏如容吐出一口淤血,茫然的抬头看天。“我想回家。”
章贺轩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如容一时间也不说话,看着黑漆漆空洞的洞顶一言不发。
“我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是帝都的大都督府,还是头顶那已经成了废墟的铁铺,没有家,可是却依旧想回家。那应该往何处,苏如容喟然长叹。
许久,苏如容收敛心神,一拳砸在身旁的石砖上。忽然她笑了,“应该吃饭了。”章贺轩不知所措的。他不知道苏如容长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是,“我想回家”,另一句就是,“我饿了”。这倒不是真的真地想回家了,只是在寂寞孤独的时候的一种感叹。
“吃什么?”章贺轩实在没有发现这洞中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羊肉泡馍啊。”苏如容表现出一种憧憬的表情。
“这里有?”章贺轩疑惑的。
“当然是先出去。”苏如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术,我不发愁。”苏如容叼着一根从那洞中干草,含混不清的唱歌。还不时地回头招呼章贺轩,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章贺轩用袖子捂住脸,在心里狂喊,“我不认识她!真得不认识她。”
喝着羊肉泡馍,桌上摆满了臊子面,镜糕和麻花油茶。苏如容饿得紧了,吃得狼吞虎咽的全没有淑女风范。
章贺轩加了一根油辣椒就着一口肉夹馍,,“这油辣椒没有我娘子做的够味,淡了点。”
苏如容嘴里塞满了东西,“嗯,颜色有些暗,油辣椒应该是清澈红亮才对。”
章贺轩身子一颤,放下筷子飞也似的向北方跑去。
苏如容刚低头喝了口羊肉泡馍,“你娘子做得好,就带我去吃啊。别吹牛。”在抬头人已经在两丈之外。
“怎么了?火烧着了屁股了?”苏如容嘀咕着。低头有吃了口臊子面,脑子中灵光一闪,就已经明白了。章贺轩想起探丸郎对他的身份背景都了如指掌,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这番金吾失手,那么要找他这个失败者就必定是寻找他娘子的麻烦去了。
苏如容把嘴里的臊子面囫囵吞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仍在桌上,“不用找了。”忙追着章贺轩跑了出去。
“等等我!”苏如容喊道,去不见章贺轩有什么反应。
苏如容大喊,“你别担心!你娘的不会有事。”由于戗风,好好的你娘子变成了你娘的,一句劝慰的话变成了骂人的话。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只见一个女人追着一个男人还大骂你娘的。一个老古董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而章贺轩却浑然不知,苏如容则压根没反应出自己在说什么。
等苏如容追到章贺轩时,看见他闯进一处院落,背对着大门,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
“喂!怎么了?”苏如容拍拍他的肩头。
章贺轩回头,脸色铁青。
“怎么了?”苏如容探头往里面看。
章贺轩重重的推了她一下,然后把门重重的关上了。苏如容站得离门很近,门板就在她鼻尖前重重的关上。苏如容一时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
这时,里面传出兵器相交的声音。苏如容猛然回神,章贺轩担心的事发生了。探丸郎向章贺轩他娘子下手了。苏如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脚踹开了大门,在众人的目光中站定。那大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居然在晃荡了几下之后掉下来,正向苏如容砸来。苏如容正向豪气千丈的大叫一声,“章贺轩不怕,某家来也。”却背着突如其来的一砸给乱了阵脚。
苏如容脚下一踉跄就被带入战团,铁链还没有挂上挂在腰后的铁锤就已经被缠住了。苏如容上步,横肘,俯身,无论怎让样都逃不过一柄长剑的追击。章贺轩挡开攻向自己的兵器,就不就抢到她的身后,“干吗跟来?”
“哼,杀人须见血,救人比救彻。”苏如容胡诹了句,“见到这阵势你怎么不跑啊。”
章贺轩不说话,虎吼了一声招招强攻。
苏如容一愣,忽然听到一个人道,“还不是担心他娘子,这是伉俪情深。”苏如容闻言看向说话的人,那人拈须微笑,身材粗壮,正是那日所见的金吾。而金吾脚旁有堆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金吾见她看向自己,微笑着用脚踹揣那堆东西,而那东西居然缓缓的蠕动了几下,发出嗬嗬的声音。章贺轩听了这声音就如同尖刀割体般的痛,更加疯狂的舞动手中的大刀。
苏如容仔细的看着那堆东西,只见个乱蓬蓬的头发下是张脸,有鼻子有脸,红衣也本不是红的,是由鲜血浸染的。那堆东西竟然是个人,一个少了双手双脚的人。苏如容心中一动,已经明白那是章贺轩的娘子。饶是苏如容见惯了生死,陡然间了如此惨象也不禁有些发抖。
金吾的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哎,原本你还有三十两银子可以安度余生呢,可惜……”又是一声感叹,然后从怀中摸出两个元宝,“黄泉路上,那这些打发一下小鬼也好。”
苏如容觑到那刀的去势,大喝了一声,左手的铁锤脱手而出,击向金吾的胸口。金吾只是觉得劲风袭来,忙挥刀防卫。苏如容一击得手便收回铁锤,只是被一柄长剑刺穿左肩。左肩上的剧痛传来,她拿捏不住便被铁锤的重量追了个趔趄。苏如容抬头正看见金吾面带冷笑又是一刀斩下。
苏如容放开了手中的铁锤如大鹏展翅般扑到金吾面前。她去势虽疾,但如何能挡住金吾一击。反而被围攻的探丸郎攻了个措手不及。章贺轩如疯魔般只攻不守,瞬时间便折了几名探丸郎。章贺轩抬头瞪向金吾,那目光中带有毁天灭地的恨。金吾不禁一愣。
金吾盯着章贺轩,挑衅的笑。刀刀指向地上的女人。章贺轩心丧若死,只听一念支撑。“死吧,死啊。都死了才干净。”他招招紧贴着金吾的要害,既不防守也不救人。
苏如容看见这番景象不由得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才记起自己身后还有个煞星。苏如容回头,刚刚光顾注意女人这边的情景全然没理会这帮探丸郎。这番回头只吓了她一跳,十几个探丸郎都已经被章贺轩杀死。苏如容虽然见惯了生死,去没有一次生死在面前靠得这么近。
那使剑的看见苏如容回头,微微愣了下。他又抢身攻上。却见苏如容手一软,双手垂下,“等等,等等。”那人一愣,却也听话的停下来不动了。苏如容长长的吸了口气,“不打了,好不好?”那人发呆,他不知道苏如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怯懦,不想介入生死,不想面对鲜血。这时金吾一声虎吼震的那人一抖,一剑又向苏如容刺来。苏如容回头看着章贺轩,只见他全身浴血,状如疯魔。而金吾也是多处受伤。那女人在地上缓缓的蠕动,发出非人非兽的声音。苏如容向来最是看轻生死看重人命,这是更是不肯伤害眼前这个探丸郎。可是那人招招强攻,苏如容却步步退让。
章贺轩一声大吼,竟然抱住金吾往他的脖子上咬去。金吾的武功虽高,却也被他这不依常理的打法给弄得头疼。苏如容看着章贺轩挂在金吾的身上不由得发笑,却被那人一剑划破衣襟。
夕阳的光倾泻下来,天地都是昏黄的。照得章贺轩的脸上泪痕俨然。苏如容心底一痛,抢步,翻腕,一记手刀砸在那人颈后。那手刀不轻也不重正好把那人给弄晕了过去。
金吾一吐内力,全身的肌肉绷紧,然后用力将章贺轩震落。章贺轩虽然落地,嘴里还含着金吾脖子上的皮肉,噗的一声吐在地上又是一番强攻。金吾的脖子鲜血直流,被咬的地方深可见骨。金吾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招架章贺轩,终于被他的疯狂给吓住了。金吾身子一飘,便上了房。章贺轩刚想去追究被苏如容给拦下了。他没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举手就打。苏如容盯着他雪白的牙齿间的鲜血头皮有些发麻,“喂!喂,是我啊。”
章贺轩恍恍惚惚的明白,“你?”
“先去看看你娘子还有没有救!”苏如容见他稍微清醒,便退了几步道。
章贺轩浑身战栗的走进躺在地上的女人,低声唤道:“颜儿?”女人动了动,嘴里呜呜的叫着。“颜儿,我们去看大夫。”章贺轩抱起女人,一字一顿地说,分明在忍受心中的哀恸。章贺轩小心翼翼的抱着萧颜向门口走去。萧颜的血混着他的血在地上印下了鲜明的脚印。
苏如容看看章贺轩的背影,又看看金吾扔在地上的元宝,忙把元宝揣入怀中追了上去。苏如容远远的跟着章贺轩,因为她怕面对他愤怒的眼神。
转出巷子就是一家医官,门楣上有一方匾额,上书“妙手仁心”。
章贺轩举步进屋,迎出来的是一个学徒。那学徒看有人抱着一堆东西闯进医官,而章贺轩由于几场争斗衣衫俱裂颇显颓废。那学徒是个看人下菜的,叫道:“拿来的疯子,干什么来的?”这是的章贺轩浑身鲜血淋漓引来了无数的绿豆蝇。他也不顾那学徒的言语,径自把柜上的东西打落在地,轻轻的把萧颜放在上面。
那学徒叫道,“干嘛!这是什么东西,开拿走!”他掐着鼻子隔着袖子想把萧颜推下柜台。他这一触,正处在萧颜的伤口上,萧颜又是一声哼叫。学徒这才发现这是个人。
章贺轩沉声道,“救人。”
学徒也是个见惯生死的角色,静下心来道,“有钱吗?先拿五两银子。”然后又戳戳萧颜的伤口,自言自语,“清理起来挺麻烦的。”
章贺轩大怒。这是苏如容忙抢上去把金吾留下的元宝塞进那学徒的手里,并把他推走,“快点,叫你师父出来。”她怕章贺轩会怒起杀人。
“这还想句人话。”那学徒也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笑眯眯的握着元宝,然后挑起门帘进了里屋。
章贺轩回头,盯着苏如容,“金吾留下的。”
苏如容看着他那恐怖的眼神,不经意的撇撇嘴。“要不是那三十两,我哪有钱。这世道,有钱能使磨推鬼。”苏如容见他头上暴起的青筋,吓得吐吐舌头。
“错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老者从帘后走出,仙风道骨的样子。
“不错,鬼能推磨,磨为什么不能推鬼?”苏如容摇头晃脑的,一副起死人的模样。
老者刚要狡辩,却听章贺轩沙哑着嗓子,“大夫,先看看病人。”
老者仔细打量萧颜,皱皱眉头,“伤成这样就算治好了也成了废人。”老者用两指拉拉萧颜的衣服,萧颜却没有声音。
老者道,“带走,带走。别死在这,污了我的名声。”
章贺轩大怒,逼近一步。苏如容两指搭在萧颜的颈脉上,“不成了,她真的活不成了。”
章贺轩看了一眼苏如容,苏如容冲他摇摇头。章贺轩的目光瞬息万变,终于长叹一声过去抱起萧颜。
那学徒拿起抹布擦拭柜上的血迹,“真是的,死也不找个地方,搅人安宁。”
章贺轩走出门,寂然回首,看到门楣上“妙手仁心”的匾额。飞身将它踢落,一脚踏为两半。老者追出来冲着他大骂。却被苏如容拦住。苏如容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追了上去。
苏如容再见到章贺轩的时候,他倚在树下唱歌。
“凤凰于空,以翱以翔。
仰之以苍,俯之以茫。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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