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嫁酒（2 / 2）

丁长空闻言大笑，赞道：“好个冰莼，真是心思缜密。”

萧逸瞪着萧去，“去，你还不杀了丁长空。”

萧去媚眼如丝，举起双臂，“筋骨寸断，怎么杀人？”

丁长空一愣，马上就笑了，“呦，我说着天下第一的杀手怎么混得这么狼狈。是不是主人想要折断这杀戮太重的剑？人家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这还没怎么样就开始烹狗了？”丁长空笑得极为欢畅。

萧逸脸皮一红。

萧去干笑，脸上出现一种谄媚刚要说话却被丁长空截住了。“萧去侄女，你是杀手出身，总该知道没用的东西应该去哪吧？”丁长空三次击掌，从暗处闪出几十个劲装少年。“孩子们，告诉你们的主子，什么叫做有用。”

那些少年都是泰阿山庄的杀手，早年在萧去手下，都是她训练出来的。萧去曾为之取名为暗宗，取意为生存在黑暗中，行走于生死间。萧去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却不说话。

“五年了，我不知道，我的选择的方式对不对。”萧去回头面对丁长空，向他伸出左手。丁长空不解，萧去叹道，“手握凝血的英雄啊。怎么能做别人的奴隶？”

丁长空瞪着萧去。

萧去笑道，“知道什么叫做暗宗吗？”

丁长空不说话，泰阿山庄的人都知道暗宗是萧去训练的杀手组织。

“人家说杀手无情，可是我偏要他们用爱生存在这个世间。”萧去忽然很累不想继续调侃。

丁长空心底一惊，却不动声色，“用爱吗？他们会爱你吗？可是，他们已经站在我这边。”

萧去无言，丁长空却骇然发现杀手们悄然换动位置，把他围在中心。其中一人道，“风雨同行，不离不弃。”几十个人同声道，“风雨同行，不离不弃。”

萧去微笑，丁长空抽出腰间的长剑，手不住的颤抖。他明白，一着棋走错，满盘尽是空。他错估了暗宗的忠心，萧去的手段。

萧玄渊赞道：“萧去真有你的！”

萧去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全是微笑。而萧逸在那目光中却感到一丝的冰冷。

丁长空叫道，“凉生，宁元。”被他叫中的人却脸色惨白的被人嫁了出来。大青山泰阿山庄统领十万孤军，丁凉生和宁元分别是中军和右军的首领。此时却被各自的副将挟持了。丁长空一阵的眩晕。

萧去走到萧颜和章贺轩的身边，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还挺得住吧？他中了血鬼藤的毒，内里不纯。你伤得不重一会就好。”

萧逸听到血鬼藤的名字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丁长空冲着萧逸跪下，放下手中长剑，“大哥，看在我们结义多年的份上。”他慌乱的取出怀中的解药，“求大哥放过我。”他把解药高高举过头顶。

萧逸铁青着脸，“也好，萧去，取回解药。”又是一阵咳嗽，血沫顺着指缝溅出来。他递给萧去一个必杀的眼神。

萧去懒懒的看看丁长空，懒懒的坐下，懒懒的唤了声，“离岚。”

其中一个杀手答应着上前去解药，当离岚的指尖刚触到解药时丁长空抓起地上长剑狠命的刺向离岚。离岚把解药抓在手里，然后向后疾退。

由于取药的瞬间被丁长空攥住了衣袖退得有些慢，剑尖刺入左胸。离岚使了个铁板桥，向后倒去，避开了一半。同时众杀手出手，银色的丝线切断了剑脊。离岚推出圈子，没有把解药送到萧逸的手中而是交给了萧去。

萧去先没拿解药，仔细的看了看伤口。鲜血浸湿了衣服，离岚却毫无表情。萧去退下离岚的外衣，拔下短剑，利落的收拾伤口。那伤口不过一寸，确正中心脏的位置，虽不至命却也伤得很重。萧去的动作很轻，脸上透着谦恭，而离岚却十分冷漠。

杀手们切断了丁长空手脚的经络，把他围在核心。萧去专心包伤，没有发现萧逸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萧逸叫了几声，“杀无赦。”却没人听他的。杀手们只是，静静的等着萧去的命令。

“萧去，萧去。”萧逸大怒。

萧去抬头，眸子中清冽异常。

“把解药给我。”萧逸道。

萧去先下令，“杀无赦。”然后只听到肢解声和萧颜的惊叫声。

萧去踏过血淋淋的地面走到萧逸面前。萧逸仰视着她，光芒闪动着。萧去脸色很好，苍白中透出一层红晕。

萧玄渊意识到有些不好，“萧去你……”

萧去又一次举起双手，“手握凝血的英雄，怎么会长久的在囚笼中作奴隶？”

萧逸眯起眼睛看着她。她把解药送到萧逸的唇边，看着他吃下。

萧去俯视萧逸许久然后站直身子。

萧逸心中一凉，再看萧去昂首睥睨。

萧玄渊抢到萧去身旁，“你要做什么？”

萧去凝视他许久，歪着头，灵机一动，“我想嫁人。”

众人一呆。

萧去登上萧逸的位子，轻轻的踹开他。“人家说，高处不胜寒。所以，我想找个人做我的夫婿。做这个大青山之主，十万孤军首领，堕民之主。”

席上的宾客不乏青年才俊，又都与萧家有着牵扯不断地联系。听萧去一说，不少人都在那交头接耳的。

一个青年公子站出来说话，“这陪嫁的东西倒还可以，可惜你这老婆可不怎么样。”

萧去眉头一皱，她认识这人。这公子姓丘，使她母亲异母弟弟的儿子，算得上是她的表哥。

“就是。”几个人在附和。

萧逸盯着那几个人心中不住的冷笑。

丘公子问道，“你这样的人怎么知道什么叫举案齐眉，什么叫鱼水之欢。”他一阵的淫笑，回头对刚才附和他的人说到，“都说双生姊妹长得一样，可她哪及得上颜妹的千分之一。”

几个人高声谈论，混不把萧去放在眼里。

萧去不解的看着他们，心中一片茫然。这帮人依仗着什么干这么藐视她。这几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渐渐的扯上了男女间的事。

离岚的脸越来越黑，他偷眼看向萧去。萧去苦恼的挠挠头，仿佛有些是怎么也想不开。

离岚的小指一动，一缕劲风袭向丘公子。却见窗外射入一支长箭正打落了离岚的银针。萧去看看长箭终于展开了眉头，“惊寒阁的梧桐公子，破天弓秋语梧。”萧去笑得很开心，知道了敌人是谁才不会被动。“怪不得丘老三会这么肆无忌惮，狐假虎威。”

丘公子大怒，“死女人……”他刚说了个字，就被人打断了。就是个人簇拥着一个英俊的锦服公子施然而入。那锦服公子扶住丘公子的肩头，“丘兄，萧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萧去长揖，“秋公子，我泰阿山庄与惊寒阁向无往来。”

秋语梧道，“适才窗外听得小姐要寻觅一个夫婿，在下却有一人可供小姐选择。”

萧去笑道，“谁啊？是秋公子你么？还是坐镇长安的雨辰公子。”

“区区不配，而小姐又似乎不配雨辰公子。”

萧去受辱。面不改色，“哪？”

“令师兄，章贺轩。”秋语梧缓缓的吐出这个名字。

“秋公子错了，章贺轩已经是我的姐夫了。”

“你连父兄都不要了，还会要这个姐夫吗？”

萧去瞥了一眼萧逸众人的脸色。萧逸冷笑，萧玄渊悲愤，萧颜脸色苍白，而章贺轩却面无表情。

“可是，对我没有好处。”萧去苦恼的。

“是吗？章贺轩长于经营，你在长安的钱庄啊，绸缎庄啊，赌场啊，总给有人帮你照料吧。”秋语梧的声音透着危险。

萧去眨眨眼睛，“的确。”然后下令囚禁萧逸父子三人，并把章贺轩带入了洞房。萧去乌鸦一般哇啦哇啦的叫，不停的安排把萧颜的喜筵进行下去。不过女主角却换成了萧去。

秋语梧拿着酒杯，“在下赶上小姐的婚礼，真是不虚此行。”

萧去有些鸡婆，“哪有，你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我那二叔，丁长空，他今天可是又唱精彩的戏分呢。”

“是吗？”秋语梧问道。

“你知道吗？从今天起比不再是六扇门的人，不再是捕快。”萧去狡黠的眨着眼，用苍老的声音。

秋语梧心底大惊，这是当初丁长空进入大青山前太师对他说的。秋语梧不动声色。

萧去借着换了一个稚气的声音，“如果，我死了，算是勇士吗？在《忠勇录》上会有我的名字吗？”年幼时的丁长空对名声是极为爱惜的。

换回苍老的声音，“不会，你的名字只会出现在史书中叛逆中，或者在日子的冲刷下连名字都不曾留下。除非，你成功。”

秋语梧问道：“这人是谁？他成功了吗？”

萧去不语，扶住了头，“我醉了，这泰阿山庄不是公子久处之地。这大青山下有我一处客栈，还是请公子移驾。”

萧去径自走入后堂，不动声色的赶走秋语梧。秋语梧自然知道，丁长空失败，以他带的几十个人在没有丁长空接应下是不会在大青山讨到好处。

萧去把身后乱糟糟的人群丢下，进了萧颜的新房。沉沉的龙涎香，红绸布置的新房，沉重的令人压抑。萧去扶住了胸口，那里仿佛又千斤的压力令她呼吸困难。

章贺轩被封了穴道坐在那，还被盖上了萧颜的红盖头。那些喜娘，媒婆之类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满地的红枣，桂圆之类。这是新房有些狼狈。萧去拿起秤杆看了许久，终于走近章贺轩。章贺轩在盖头下看见萧去的影子时就已经凝气，准备发起攻击。萧去正准备挑起盖头时，章贺轩冲开穴道双掌击向萧去胸口。萧去见机极快，生生相后推出一丈，喜秤挡在胸前。章贺轩双掌击实，喜秤断为两节。萧去双手虎口震裂，口吐鲜血。后退时撞翻了桌椅，合卺酒洒下来。萧去手疾眼快，居然接住了酒壶，晃了晃，还剩了半壶酒。萧去笑笑，“还好，没都糟蹋。”笑着却从嘴里喷出血沫。

章贺轩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在那？”

萧去装傻，“谁啊？”

章贺轩逼近了一步。

萧去晃了晃酒壶，“这是壶毒酒，敢不敢和我对饮一杯？喝了，我就告诉你他们在哪。”

章贺轩冷笑，“我只要以你为人质，大可以换回他们。不用那么麻烦。”

“以我为质？轩哥哥，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萧去的声音甜得发腻。章贺轩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是他明白，萧去一生杀伐决绝，不可能受人以柄。

章贺轩眼中的光芒瞬息万变，终于接过萧去的酒壶。仰头把酒到入口中，萧去找记得，“给我留点。”

章贺轩将还剩一点底的酒壶扔给她，她摇了摇，抬头喝下。喝得有点急，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章贺轩静静的等着，萧去平定呼吸，“他们在黑牢，守门的是浦牢。”

章贺轩转身就走，却听萧去道：“浦牢的功夫不在你之下，而且他实战经验却比你丰富的多。”

章贺轩木然停步，萧去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丢向他。章贺轩转身接住，见是泰阿山庄最高的令符——玄之令。萧去在角落里幽幽叹道，“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抬头见，章贺轩看见她眼角泪光闪动。章贺轩足下微动，几乎就想去帮她擦拭去泪水。

萧去挺直脊背，背对着他。章贺轩看着她微微颤动的双肩，心中一片怜悯，却转身前往黑牢。

“或许，她也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章贺轩的眼睛湿润。

萧去听到章贺轩的脚步渐远，缓缓地走到墙角满满的蹲下去抱住自己膝盖。她把头伸伸得埋下去，瑟瑟发抖。这是有个黑影满满的走近，影子包住萧去蜷缩的身子。那人有着冷峻的面容，锋凌的眉眼，正是离岚。

萧去抬头，目光涣散，满脸泪水。“离若，离若。可是你吗？”萧去想抚mo离岚的脸颊却有不甘，仿佛是怕一触到那脸就会消散。

萧去喃喃，“离若，你开心吗？那刘小姐，会是个好妻子的。她是那么的爱你。我真为你开心，可是，可是……”萧去抱住头，“可是，我为什么这么痛呢？”

“离若，离若。你在哪里？”萧去抱住膝盖，把偷藏进去，瑟瑟发抖。

离岚的眼中泛起波澜，半年前再刺杀永泰王的任务中，他的兄长离若爱上了永泰王府的一个歌女。为了这个忠心的歌女任务失败，三名杀手死亡。离若却护着那个女人远走天涯。萧去带着暗宗众人追踪千里，却在终于找到离若时却没能狠下心肠。离岚还记得萧去眼中的疯狂，那深入骨髓的爱。离若跪下请死，萧去却只是盯着他，把他印入心底。离岚从没想过萧去会有这般的爱恋。回到大青山，一切似乎一场平静。知道喜筵上，萧去举起双手说，“筋骨寸断，怎么杀人？”才知道，萧去用一身武艺换取离若一生的幸福。离岚与离若，从小相依为命。离岚对离若的爱远远超过爱自己。可是面对这个女人时，他不禁有些怨恨自己的兄长。

离岚缓缓的蹲下来拥起萧去，发觉萧去好瘦。她的骨头就那么凸着，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萧去温柔的缩在离岚的怀中，好像一只小猫。“离若。”萧去呢喃着。然后就寂然无声了。离岚想起她在大堂上喝下的半瓶千金酿，又经过了这番争斗，知道现在才失去神志也算不易了。

离岚抱着她，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为她盖好。忽然，萧去仿佛被梦魇住了，有些惊恐的颤栗。

“爹……爹……”萧去的声音颤抖，“不要，我不要。”声音一会高一会低，“为什么？五石散，戒不掉的！为什么？不会的，我不会背叛的。你，可是，为什么给我五石散。”

萧去慢慢的蜷起身子，额上透着细细的汗。双手不停在空中乱抓，终于抓住了离岚的手。她死死的抓住，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离岚却知道，只要他轻轻一挣就可以挣脱。萧去的手是那么的无力。

“萧逸啊，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离岚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恨不得马上掐死萧逸。离岚记起那一年萧去的左臂总不大好用，每月总会消失几天。

冰莼硕果，把五石散按照一定的药物和水方式对好注入体内，那个人就一生都会以来五石散了。而且是一生都无法戒除的。看来萧逸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着萧去。

离岚目露杀机，轻轻的拂过萧去的昏睡穴，然后悄悄的离开。萧去带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时，冷冷的张开双眼。红烛过半，烛泪堆了满台。萧去看着屋顶，目光茫然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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