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
他们会害人,就未必不会害我。
你看那女人说起家产时说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的亲族的笑,和那些丫鬟、老妈子、小厮的话,明明是危险的讯号。我看出他们的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都是要害人的家伙。
照我自己想,虽然只是个小姐,不曾做过恶人,但自己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可就都是他们来养着的。他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就算猜出又能如何。况且他们一翻脸,便说撵人出园子,自己娇娇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偌大的世界又如何能活。我还记得母亲说起自家里的一些人,只是呵呵,父亲送自己去了贾府,目中满是怜惜,只和清客悄悄说过“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想是也猜到了自己的境遇,又不得不送,贾府这边还有几分亲情、几分伪善、几分顾忌,林家那边的远亲一条条都是要噬人的白眼狼,3岁孩童,携金行于闹市,怀璧其罪,我就算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又能怎样;况且是贾府里正是要钱使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送财童子,只企盼他们看在亲情和钱财的份上对自己好一些。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思路在此就断了……
黛玉猛然醒来,朦胧间睁开双眼,原来是紫鹃在唤她,一边雪雁持烛照着,两人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姑娘醒来了!真真是太好了!”紫鹃道。
黛玉静了会神,问道:
“这是怎么了?”
紫鹃道:
“姑娘想是梦魇了,只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就罢了,还口中直唤,或惊惧,或乞怜,不知其意,我怕姑娘有事,只好贸然唤姑娘醒来,想来必是今日那书的错,还请姑娘不要思虑过重,好生睡着才好。”
黛玉以手抚额,只是不语。
紫鹃又劝,黛玉悠悠地回道:
“你是有心了,多谢你,我这边只是做了个噩梦,已经无事了,不用多虑,你和雪雁也去睡吧。”
紫鹃带着雪雁又陪了半会,见黛玉只是不语,只好满怀担心去了外间,想着今晚要好生照应着。
黛玉本来眼闭就浅,这下更睡不着了,只是朦胧地躺着,直到窗外亮起淡淡光影,鸟鸣雀叫之声传来时,方又睡着,依稀间梦到幼时父母带着自己在自家园子里玩雪的情景,双眼不觉流出两行清泪。
待到黛玉醒来,已近正午,洗漱毕,又些许用了一碗白粳米粥和酱菜,林黛玉便唤道:
“紫鹃,将昨日那书拿来。”
紫鹃待要劝劝,黛玉正色道:
“不用多言,速去拿来我读。”
这正是:
女娲炼石已荒唐,
又向荒唐演苍黄。
太祖思想真境界,
指导抛却旧皮囊。
好知运转木有彩,
堪叹时乖玉不光。
白骨如山始林氏,
不爱红妆爱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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