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龙忍不住机伶伶的打了几个寒战,本能的磕了两下牙巴,下意识的蜷缩着瘦削的身躯,伸手把身上的伪装披风裹得更紧,他只觉得周身已冻得像根冰棍似的。
天公还算作美,这种阴雨天气很适合潜伏作战。然而,在亚热带的雨林里作战,蚊虫,毒蛇,蚂蚁和旱蚂蟥的肆虐,才是最令人恼火和头疼的障碍,这些东西常常叮咬得你皮开肉裂,鼻青脸肿,苦不堪言。尤其是那该死的旱蚂蟥最惹人恶心和讨厌。通常情况下,这种嗜血如狂的软体动物在不知不觉中就叮在你的皮肉上,吸盘也似的嘴很牢固的粘在你皮肉上面,贪婪的吮吸着你身体里新鲜可口的热血,可恶的是它饱餐得全身肿胀的时候,你还全然不知,最多只感觉到被它叮咬的部位有轻微的麻痒。
这种肮脏,丑恶,嗜血的小东西可真是整人不现形,可恨又可恶。这不,邓飞龙裸露在外的两只手背上,三条旱蚂蟥正如饥似渴的享受着这位孤胆英豪的热血,涨鼓鼓的屁股还翘起老高呢。
邓飞龙只顾全神贯注的察探敌情,那里觉察得到这些“吸血鬼“是什么时侯叮上自己的。
其实,早在五年前,邓飞龙就饱尝过这种“吸血鬼“的蹂躐。当他稍作歇息时才突然发现两只手背上叮着三条吸得一肥二胖的旱蚂蟥。一看到这些恶心,残毒的家伙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乘着一声春雷轰鸣,他迅捷的用左手拍掉右手背上的两条,旋即一巴掌扇落左手背上的一条,忿忿的用手指甲把这些可恶的东西掐得粉身碎骨。
“噗…噗…噗“
三下迸爆的闷声响处,浓稠的血浆四溅飞扬,浇在他的脸庞上黏糊糊的,还热乎乎的。这可是他自己的血溅到他自己的脸面上,他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感他觉。
幸好他的裤脚和袖管扎得很严实,全身又涂满了驱虫水,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防止毒蚊子,蚂蚁的侵扰。如若不然,三路进攻,全方位的轰炸,那种滋味恐怕要比这难受得多。当然,细雨迷离,全身浸泡在雨水里,湿漉漉的,光滑滑的,那些该死的蚂蚁、蚊蝇、蜈蚣什么的,根本爬不稳,用驱虫水无疑是多此一举。
风还是冷瑟瑟的,阴惨惨的。一旦停止了剧烈的运动,雨水浇淋在身上带来的是一种冰寒彻骨的滋味。察探了一个小时的敌情,邓飞龙的全身就快冻僵了。
他使劲的咬了咬牙,微微的把缩蜷的身子舒展开来,深呼吸一口气,抽缩了几下紧绷的肌肉,算是舒活了一下子筋骨,
看了看防水军用夜光表,哎呀!已经凌晨3点45分了,时间过得他妈真快,分明就是一晃而过,要抓却抓不回来。
邓飞龙捶了捶额头,平心静气的揣摩起敌情来,是的,李参谋长掌握着至关重要的军情机密,阴险狡诈的安南特工好不容易才捕获到这么一位师级干部可为什么不把他直接押解到河内,而要关押在一个地处深山老林的后勤补给站里?根据行动前召开的紧急会议分析的结论来看,敌人并没有发现李辉的身分是A师的参谋长,更不知道他掌握着很多有关4。28作战计划的高度机密。仅只能从他的军装衣兜和年龄上辨别出他是个大官儿,就痴心妄想的从他的口里撬出一些有价值的军情机密来。
邓飞龙那涂满伪装色的脸庞冷峻得酷似一块寒冰,两只墨黑而澄彻的眸子透过望远镜,直勾勾的盯视着山岭下的军营,毫不稍瞬。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的思绪就如同海潮那般的汹涌澎湃。
敌人没有发现李参谋长的身份固然好,但问题在于目前尚还不清楚敌人把他关押在军营里的具体位置。
他现在真有些悔恨自己刚才为何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来严刑拷问一下,兴许能有所收获。但问题是刚才那三个哨兵全都是老兵油子,精明强干得很,他根本没有生擒的把握。安南纪律的严明性是世上罕见的,就算他精通酷刑逼供,对方也极有可能守口如瓶。再说了,安南非常狡黠和刁悍,即便是招供了,如果是假情报的话,岂不是误入圈套?
从窃听敌方的电码里破译的出来的情报真的可靠吗?
内线卧底会有变节投敌的可能吗?
李参谋就一定被敌军关押在这个后勤补给站里吗?
如果万一情报失误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假如这是敌人的一石二鸟之计那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他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绑架了李参谋之后,知道我军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去营救,先专门泄漏出消息告诉我军人关押的地点,再事先布置好伏兵,等待我军派出营救人员去上钩,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把我们前去执行任务的侦察兵一网打尽。还别说邓飞龙还真是担心这种请君入瓮的可能性会发生,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主观臆测。还有一点值得揣测的地方,安南特工似乎对李辉很熟识。
其实早在出发前,邓飞龙就有这些疑虑,只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没有溢于言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他身边溜走,丝毫没有等待他的意思。
突兀间,他的内心很不安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绊着他的胸怀,哽塞着他的心窝,让他割不断,抛不掉。渐渐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惧和愁肠如同瘟疫似的在他脑海里四处传染。他感到了一丝害怕。
79年他曾豁出命去尝试过刀头舔血,枪尖跳舞的滋味。在战火硝烟,枪林弹雨中勇往直前,高歌猛进,杀戮无数。在血腥弥漫,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以命搏命,以杀制杀。见惯了惨绝人寰的杀戮,也尝够了溅血殒命的那种无法言喻的快感,他由一名善良温存的军校生骤变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杀人机器。
在他的心目当中,兄弟的命,应该说那些以诚相见,心灵相通,生死与共的战友的命才是命,是宝贵的,神圣的。而敌人的命在他看来如草泥、土石一般的卑贱,不值一文。
自从他杀死了第一个敌人以后,自从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战友为了掩护他被敌人的机枪射成马蜂窝以后,也自从那位与他共事不到一个月,彼此视为知己的刎颈之交的方排长惨遭敌人的冷枪杀害后,他那原本善良,诚笃,儒雅,温厚,天真,浪漫的心灵和性情就被无情的战火冲刷得荡然无存。只要是在战场上,只要是面对着敌人,只要是杀开了头,他就会像那生啖人肉,活噬人血的恶魔般的狂暴,悍厉,残毒,酷虐。凡是他所能掌握和领悟到的杀敌手段,凡是足以拿来溅血残命,索魂夺魄的杀人工具,无所不用其极。79年在月北丛林里他剑走偏锋,只身单挑一个连的安南特工,杀得敌军哭爹叫娘,死伤累累不说,自己还全身而退。这就足以说明问题,战士们私下里给他冠了一个“魔鬼战狼“的名号是当之无愧,尽管在军里和师里他还是个无冕之王。
今次的任务相比过去,无论是艰巨程度还是危险系数都丝毫不逊色,阔别烽火狼烟五年的他重披战袍,雄心和斗志仍然不减当年,仍然坚持要独闯龙潭。可就是在这即将开战的当口,他却莫名其妙的有点儿踌躇不决,忐忑不安的意思。
也许是在依恋年迈的父母?也许是在牵挂结发的妻子?也许是在挂念年幼的儿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重重的捶了捶额头,他取出水壶狠命的吞了一大口水,水也是冷冰冰的,顺着喉管流到胃里,心窝子都跟着凉了。他赶忙从背包里摸出那半袋子压缩干粮抓紧时间啃了几口,恶劣的,紧迫的,艰险的条件下也懒得管它是美味可口的佳肴还是难以下咽粗粮,只要能填饱肚皮,现在更要紧的是能多增加一些人体所必需的热量。因为他委实冻得不行了。
乘着嚼咀干粮的空隙,他平和了一下纷乱的心绪,奋力克制和排除杂念的干扰。竭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理性,不去揣测手里掌握的情报是否准确无误,以便气定神闲的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收好干粮袋和水壶后,排除刚才那几个坏的可能性,他平心静气的想道:敌军特工捕获李参谋长是在昨天下午l4时,距现在不过12个小时左右,师部获得情报是昨天傍晚19时,自己接到命令出击是在昨晚21时,乘武装直升机空降到敌境内的丛林不过凌晨0点10分左右。倘若师部所窃取和破译的情报是准确的话,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敌人肯定无法获悉或甄别李辉是A师的参谋长,也就是无法确定李辉究竟有无价值,因此把他暂时解押到这个后勤补给站里,以备河内派遣的高级特工抵达后再作进一步的甄别和提审。当然,若是李参谋叛国投敌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邓飞龙的心绪稍微宽松了一下,接着往下想到:既然敌人尚还无法确定李辉的重要性,那么就不会在兵力本身紧缺的情况下,劳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抽调重兵来看押并防范我军的侦察兵前来突袭营救。仅凭一个守卫补给站的加强连来看押的话,自信有那个把握和能耐应付得下来,至少拖住敌军让李辉安全撤退是毫无问题的,否则自己也不会在王师长和弟兄们面前夸下海口。当前,最棘手的三个问题是:第一、自己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敌军军营里边去。第二、李参谋被敌人关押在营中里的具体位置尚还无从获悉。第三、这也是此次任务的重中之重,那就是要安然无恙的把李参谋长从虎**狼窝里面带出来。这一点做不到的话,那么一切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一晃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已经由不得他滞留在灌木丛里苦思冥想,作周密的安排了。必须得马上行动起来,而且还必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否则贻误了战机,导致严重的后果发生,那我们的孤胆英雄可就百死不足偿其辜了。
必须要成功,否则就算自己杀身成仁也无法弥补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妄自逞能所造成惨痛后果。他给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
走出硝烟,沉寂的这五年里,他一门心思的钻研特种作战和间谍活动,深谙敌方特工套取情报的阴狠技俩,就算李参谋长的党性和纪律性再高,严守机密的意识再强烈,比方志敏和江姐等革命英烈更加坚贞不屈,视死如归,顶得住敌军特工毒刑拷打的逼供,但未必撑得过敌特工釆用更加卑鄙和龌龊的手段来套取情报,那就是致幻剂和催眠术,这可不是意志坚定就能应付得过去的。
强烈的紧迫感和使命感在逼迫着邓飞龙务必马上展开动作。他狠狠的一咬牙,正准备坐起身来,忽然间,他心头猛的悸动了一下,象冻僵了似的停住了一切动作。
原来,他按在草地上的左手背猛然触到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而且还在手背上面慢悠悠的蠕动着。
“操蛋,******是蛇。“这一刻里,他电光石火的意识到了有蛇在从他手背上面爬过。他赶紧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左手象使了定根法似的一动不动。任凭那讨厌的东西在手背上活动。
额角上隐隐的渗出冷汗,怔愣了一下,他轻轻的把右手按在地面上,双膝跪着不动,用右边胳膊和手肘支撑着,上身慢慢的抬起来。
一道蛇电自极西的天际擦掠而过,他的目光电炬似的瞥视了左手一眼,好家伙!一条黑不溜秋的小蛇在他手背上蠕动着,正懒洋洋的,慢吞吞的沿着他的手背爬动,好一副百无聊赖的丑态。
“格老子的,是他妈该死的眼镜蛇。“一股凛冽的寒气自丹田直透背脊骨,他的额角上冷汗珠子混杂着雨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滴。
扁扁的脑袋,粗大的颈项,懒洋洋的吞吐着猩红的舌信,头部上赫然生着一对白边黑心的斑纹,仿佛在告诉我们的魔鬼战狼赶紧给它规规矩矩的呆着,它可是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眼镜蛇,否则的话就巨毒伺候,咬死活该。
果不其然,邓飞龙岿然不动的僵在那里,像煞了一尊唯妙唯肖的泥塑木雕。他可不是那种俯首听命的善类,连穷凶极恶的敌人他都不尿,岂能对眼前这个丑陋,肮脏的冷性动物甘之如饴。
他一边巍巍不动,暗自庆幸适才没有惊动这家伙,免去了阴沟里翻船的危险,一边缓缓的伸出右手去悄悄的拔出腰间的军用大砍刀。
僵寂一根烟的工夫,臭眼镜蛇终于从他的手背上爬了过去,他愤怒的一咬牙,手起刀落,锋锐的刀锋那么狠辣,那么精准的削向眼镜蛇的七寸部位。
雪亮的刀锋泼风打雨,猩红的血浆四散溅溢。
一截弯弯曲曲的蛇身滴溜溜飞向半空,噼吧的一声落向一米以外的茅草丛里。剩下的大半截蛇身还在剧烈的抽动和痉挛着,敲打得草叶沙沙作响,猩红的血浆浇得四周斑斑驳驳。
邓飞龙释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轻轻的把砍刀插进刀鞘里,抹了一把额头上浸透着雨水的冷汗,心里悲愤的暗骂道:“格老子的个,安南这匹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比这毒蛇还惹人讨厌。“
一股豪气直冲霄汉,熊熊怒火开始在他心窝里燃烧起来。他狠下心肠,不但要按原计划救人,还要把这个后勤补给站夷为平地。他要赶在4。28大战前给这些丧心病狂,卑贱龌龊的侵略者来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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