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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默地等在天南(2 / 2)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没说话。顾洺一边啃苹果,一边翻看着茶几上的时尚杂志。宁静的夜里,只听到“咔嘣咔嘣”的响声。

当苹果只剩下一个葫芦状的果核时,我看向顾洺,灯光下他长长的影子美好而柔和。我轻声说道:“顾洺,我抽血晕倒的事,你和路绮雯能不能瞒着张季北?”

他准备扔果核的手停在那里,扭头看我,眼神复杂。停顿片刻,他将果核掷了出去,无所谓地说道:“好啊,我答应你。路绮雯那里,我帮你说。”

果核打在垃圾桶边缘,“咚”地掉落进去。

我咬了下嘴唇,抬头望着窗外黑沉的夜空,夜空中厚厚的云挡住了月亮,闪烁的星星亮得如同他的眼睛。

我含笑轻松地说道:“谢谢你,真的。”

“谢什么,笨蛋。”

带着轻斥的叹息声消失在静夜里。

接下来的几天,宿舍里的人来看过我几次。顾洺围着我忙得团团转,每次我想赶他回家休息时,他就会用手捂住我的嘴巴,微笑着回我一个“闭嘴”。

傍晚,夕阳如画,光线缓缓地在墙壁上游走。

顾洺歪倒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玩QQ飞车,我靠在床上看张爱玲的《半生缘》。

看到那句“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时,一阵优美的英文歌声从桌上我的手机里传出。

我刚准备探身过去拿手机,顾洺已经丢下平板电脑拿起手机,不出意外,他没好气地说道:“再打来我们告你骚扰你信不信?说了人在医院躺着呢。管你什么媒体公司还是挖煤公司,滚!”

顾洺“啪”地挂断电话,还不解气地碎碎念。

我放下书,笑着问他:“又是来约广告的?”

“不。”顾洺摇摇头,愤愤地说道,“大牌公司约你,我肯定点头哈腰地帮你接活,这厮眼睛长天上,直接来挖人的。当我们傻呢,他们那种八卦娱乐公司,我怕你去了会被染黑。”

我低声笑起来。

上次给陆逸风他们画广告有了好的口碑后,我的名气也传了开来,最近两三天接到很多这样的电话,有的是正规的商家邀请,有的完全是插科打诨来骚扰的。

跟顾洺说了因由之后,以至于现在看到陌生号码,顾洺就警觉地帮我接听,每次回绝的台词都相差无几——是不错的邀请,因病往后推延;是骚扰的牛皮癣公司,一律骂回去。

“过段日子,我换电话卡。”我抱歉一笑。

“没关系。”顾洺指着桌上好不容易消停的手机,说,“你现在正是起步阶段,有口碑有名气是好事,突然换卡人家找不到你,也不太好。一些知名企业打来电话的,我大多帮你存了号码,至于其他陌生号码,你直接拒接。晚上睡觉记得调成静音,免得被吵醒,伤身子。”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充满温柔。

“好,我知道了。”我笑着回应他。

当天晚上,顾洺说我最近被这些人搅得气色不好,他要回家炖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骨汤给我补补,第二天提汤再来见我。

04

第二天上午,顾洺打来电话。

“南南,汤搞砸了,网上的教程根本不靠谱,试吃起来味道很怪,不敢给你品尝,你再等一天,我还要研究研究烹饪秘诀。”他的声音很委屈。

“没关系啊,我五毒不侵,心意我收到了。”我笑着安慰他。

顾洺的态度很坚决:“明天再煮不好,我就,我就……”他语速加快,急了。

我好笑地说道:“你就什么?”

“我就买。”顾洺的声音听起来像泄气的皮球。

“好想法,祝你好运。”我在顾洺的幽怨中挂断电话。

很快,我黯然下来。

顾洺对我就像我对张季北,全世界旋转的支点都只有那一个人,可是,顾洺只是顾洺,终究不是我停驻的支点。

第三天醒来,我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窗外已经渐渐枯黄的榕树叶随风蹭着窗户,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跳跃着。

我走上前,看着鸟儿们旁若无人地吵闹。窗外直直对着一片供病人散步、休息的草坪。

张季北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裹在病号服内的身躯消瘦了很多,嘴唇没有血色,脸上是病态的苍白,额前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长了,遮挡住他沉静的眼睛。

路绮雯慢慢推着他晒太阳,时不时低头跟他说话,时不时又绕到前面,帮他掖好从膝盖上滑下的毛毯。

一直记得初识时,那个在人群中惊艳无比的他,眼如深潭,美好无双。

太久没有见他、观察过他,此时才觉得生病单薄的他,其实也平凡得让人心疼。

他和路绮雯细声交谈,这一幕美好得叫人不忍破坏。

此刻,我必须承认,他和路绮雯,其实很般配。

我看他们太入神,连顾洺打电话过来都没发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上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我按下回拨键。

“怎么了,没事吧?一直不接电话,我在赶来的路上了……”电话接通,顾洺劈头盖脸的关心传进左耳。

我平静地截断他:“顾洺,问你个问题。”

对面骤然安静了,几秒钟后,顾洺说:“你问。”

“你觉得张季北和路绮雯般不般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顾洺没有回应,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良久,顾洺毫无波澜地问我。

我的手掌覆上玻璃,隔着空气,隔着光影,隔着仿佛一光年的距离,落在与远方那人相连接的一条直线上:“真话。”

“天生一对。”顾洺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毫不意外。

我看着自己无名指指甲上那一小块月牙白,微笑:“那假话呢?”

他停顿了下,笑了笑,说道:“真话是假的。”

这一句话的反命题是,他说的话全是真的。我明白了。

再次望向楼下时,路绮雯已经推着张季北往树林那边的漆白长椅走去,偏离了与我的手相连接的直线。透明的玻璃上,只印下我一个朦胧的掌印,渐渐模糊。

电话里我们都沉默了。

“我知道了。”很久,我缩回手,轻轻笑道,“对了,我没事了,今天可以出院。”

远处那两个人已经进入树林中,我呼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出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顾洺。

顾洺侧头瞥了眼远处那一对模糊的背影,一只手里提着红色的保温瓶,另一只手挂断电话顺手把手机放进兜里,笑容复杂地走到我面前,问:“真的好了?”

“好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犹豫,坚定地点头。

“不去看看他?”顾洺面带微笑,轻柔地问我。他眼睛里的温柔,像海面金色的阳光,在我的心底一圈圈荡漾开来。

“本来是想的。”我轻声回答。

他皱眉看向我,眼睛里波光闪动。

时间凝固,我心中一凛,笑道:“只是,又后悔了。”

微凉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我站在他面前,他沉默地看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双臂在我的诧异中环住我,下巴轻轻靠在我肩头,我闻到了他身上寂寞的气息。他的嘴唇贴在我耳边,柔声细语:“真傻……”

我忘了呼吸,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许久之后,我心里叹息般地释然,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

许久之后,顾洺松开我,低头将保温瓶放在桌上,忍着笑:“来,喝汤,尝尝我苦练两天的手艺。”

我迟钝的目光落在他活动的双手上,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我目光一紧,扫到他手腕处绑着什么。

“手怎么了?”我连忙抓起他的袖子,想要看看他怎么了。

顾洺表情别扭,侧身躲过我,好笑道:“女孩子要矜持点,掀男人衣服做什么?”

“伸手。快点。”我正色道。

顾洺扭捏地伸出一双手,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学生。我打掉他的左手,撸起他右手的袖子,看到那一层层缠绕的绷带,脸色一黑。

顾洺看到我变脸了,连忙解释:“啊,都怪我手笨,煮汤时不小心烫了一下,就一下,已经看过医生吃过药了,我皮厚不打紧的,吃两个鸡蛋就补回来了。你别黑着脸,看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

“痛不痛?”我也不顾他在婆婆妈妈地絮叨,皱眉担忧地问。

“痛,不过我有止痛药。”顾洺举起两只手,瞳孔闪亮,脸上笑意盈盈。

我听了,连忙低头去他口袋里翻找,嘴里念叨着:“药在哪里?一天吃几颗?现在痛就要吃,别严重了再吃,你藏哪里了……”

他说:“这里。”

“啊?”我停下手,疑惑地看着他。

他嘴角一扬,举着的右手拍在我头顶:“你,我的药。”

我没好气地打过去。

“啊——我的手——”顾洺抱着被我拍了一巴掌的手腕,心痛地吹着,懊恼地盯着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活该。”我扔下这两个字,踏出房门下楼去办出院手续,不忘捎上桌上那个保温瓶。

05

办完出院手续,踏出医院大门时,顾洺送我到门口,跟我道别。

我不解:“你有急事吗?我还想亲自请你吃顿饭,你这么快就走?”

“姐妹们的聚会,男生止步。”顾洺扶住我的肩膀,神秘地说道,“进你们宿舍的微信群,现在,马上。”

我奇怪地看着他,还是登录进去,看到群内的最新消息竟然是我半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本姑娘今天出院,速来接驾”。

我高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的?”

顾洺心平气和地跟我说:“朋友,当你抱着保温瓶一去不复返时,可还记得大圆桌旁的小手机?”

我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谢谢你。”

“不客气。”顾洺往前走了几步,微笑着回头。

此时,街对面的绿灯正亮着,顾洺背对我扬了扬手。

我拿着手机,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没入人潮,嘴角的笑容渐渐大起来。

谢谢你,我的田螺先生。

二十分钟后,李优优和陈婷婷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脸抱歉地赶到我面前。

“来了来了,小南,让你久等了。”陈婷婷对我九十度鞠躬道歉。

我见状,说:“你们拦的出租车,走一米退三米吗?”加上发信息的时间,近一个小时了,从A大到市六医院,半个小时足够了。

李优优回答:“三环那里堵出了新境界,我们也没法子。”

陈婷婷挽住我的胳膊,瞧了瞧医院大门,说:“总之,你横着进去竖着出来,这就是好事,别嫌我们来迟啦。”

这话听得我怎么想动手拧她呢?我被她们拉着往前面的马路走去,打算换个路段打车回学校。

我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人行道,问她们:“杨冉有事没过来?”

“她在学校一食堂的三楼等我们。”李优优带着我们走到路边,一边回答我,一边拦车。

“嗯,我们今天不奢侈,就在食堂给你接风洗尘,去去霉运。”陈婷婷应和着,缓缓地说道,“小南,冉冉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遇到了什么事似的,问她又不说。白天看起来光鲜亮丽、笑容满面,但是在你住院期间,好几天晚上,我听到她蒙在被子里哭,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好奇怪。我很担心她。”

“婷婷,少说几句,车来了。”李优优眉间有几分不耐烦。

我沉默许久也没有说话,跟在她们身后上车,关上车门。

事实证明,陈婷婷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们到达一食堂的时候,杨冉正低头在玩手机,左手还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女士烟。坐在她周围吃饭的人,都被烟味熏得自觉地远离了。

“你们来了啊。”看到我们三个进来,杨冉将烟头在桌上摁灭,扔进了垃圾桶。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顾洺,他说他难受时会抽一根烟,现在杨冉在抽烟,是不是她心里也很难受?

我还在思考,有人却比我更快。陈婷婷走到杨冉面前,生气地说道:“冉冉,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吗?你这样让我们很担心,也很难受。”

杨冉无所谓地笑笑,目光掠过我,掠过李优优,落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随后,我们看到她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我们奇怪地看向身后,只见不远处一个盘着头发,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左右张望,正在寻找着谁。看向我们这一桌时,那个妇女加快脚步走过来,愤怒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老公!”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妇女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目不斜视地随手抓起饭桌上的盘子,把菜“哗啦”泼到了杨冉脸上。

妇女“啪”地摔碎盘子,五官扭曲,张开涂抹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朝杨冉扑过去:“让你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神经病吧你。”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优优,她没好气地推了妇女一把。

我连忙护住不反抗的杨冉,将她拉离妇女的攻击范围。

“你们是谁啊,这种人你们和她做朋友?一群神经病!”妇女气红了眼睛,抢过旁边的盘子又想继续砸。

“你敢砸试试!”我伸手指着她,挡在李优优面前,声音里的阴冷从未有过。

我回头喊道:“婷婷,叫保安,把这个在学校撒泼的疯子赶出去!”

闻言,妇女的脸立刻扭曲起来:“叫保安?我倒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借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勾引人家老公是吧?要点脸成不?你爸妈把你送进这么好的学校,你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知不知羞啊?”

“啪——”李优优气愤不已,早就蠢蠢欲动的手按捺不住,一巴掌挥了过去。

妇女被打得踉跄几步,因为脸上涂满粉底,指印愈发清晰。

她瞪大了眼睛,嘴巴下弯成一个弧度,尖叫着扑上来厮打:“你们还敢打人?你们还有理了!”

李优优气愤地端起隔壁桌同学的餐盘扔向妇女,呵斥道:“打的就是你!是你自己先动手打人的!”

我看着陈婷婷火急火燎地把保安叫了过来,连忙喊道:“优优,住手。”

李优优的衣服被妇女拉扯到了肩膀下面,她猛地一抬肩膀,将衣服拉上去,骂了一句:“泼妇!”

妇女闻言,叫嚷着还要扑上来,保安立刻上前架住妇女,往食堂楼下拖。

妇女挣扎着,嘴里还骂着一些肮脏的字眼。

无论事件起因,学校都会第一时间保护学生的安全,就算这个妇人有理,那也是吃亏。

我紧紧皱着眉,两只手放在桌沿,死死捏着。

李优优气呼呼的,回头狠狠瞪着杨冉。

身后的杨冉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看热闹的同学指指点点四下散去,我们四个人再度陷入可怖的沉寂。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们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心中犹豫着,最终还是站起来,指着杨冉,内心一阵抽痛:“冉冉,你的感情生活我们本来无权过问,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去插足已婚家庭。冉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们有多难过?”

陈婷婷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气得直掉眼泪。

李优优冷眼看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不一会儿,杨冉缓缓站起来,面对我,自嘲地笑着。

她说:“小南,如果我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已婚,你们会信吗?是啊,我承认我看重经济条件,财大气也就粗,没人和钱过不去。但是,这一次,我看中的真的是人,不是钱!可是,我好不容易认真一回,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话说完,整个宿舍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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