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拂远就这样感受着,腥气放弃出逃,转而在他的肺腑里冲撞,都在嘲笑他的怯懦,嘲笑他的虚伪,如同附骨之蛆。
瞧瞧,你还没怎么给人下套,人家就眼巴巴地主动把圈套往脖子上戴,萧拂远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哪怕你现在是个皇帝。
要什么有什么,何苦要跟个毛头孩子较劲。
抑或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天子会害怕什么?
自卑,自负轮回流转,一点点挤出他的嫉妒和不甘。
萧拂远目光沉定,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死死锁在冰面之下,唯有搭在碧玉桌侧的指尖,以一种极为规律又不易觉察的节奏,轻轻敲打:“你既然有此意,孤自然不会拒绝——”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被隐匿在暗处的,令他疼痒至极的事情。
萧拂远漠视着,与宁知弦身上的热切形成鲜明对比。
第一声“嗒”。
一个潮湿的夜晚,萧拂远被当时的贵妃罚跪,问他为什么要偷兄长的玉坠子。
玉坠子是什么,年幼的萧拂远愣愣,他不敢抬头,宫灯在月光的照耀下多出温柔,就像被裹上糖霜的甜柿,尽白,但为什么他尝起来却是苦的。
如今谁敢让萧拂远吃苦味的东西,他冷声:“来人,拟旨。”
第二声“嗒”。
贵妃身边的大嬷嬷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笑声中不怀好意:“七皇子,要专心。”
他保持一个姿势跪了很久,草尖顶在双膝处,磨得他膝盖生疼,可他不敢松懈,生怕又听见令他害怕的苍老音调。
“你哪个宫里的?”宁纤筠一身苍蓝褂子,步子都已经迈入一旁的小巷,硬生生转回来,“这么晚还在外面跪着,不如早些回去。”
她摇摇头,在心里叹道是个蠢笨的,躲懒都不会。
宫里规矩是大,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知道变通。
萧拂远听后,不敢,根本不敢。
宁纤筠就着月光,快步而来。
萧拂远听到衣料摩擦的哗哗声,还有……小姑娘身上的青竹气味,莫名的好闻,一时让他红了脸。
“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盯着你的,大家都赶着去睡觉,”宁纤筠笔画着,附在萧拂远耳畔,小姑娘独有的自得,也像是在给萧拂远底气,“我认识皇后娘娘,我去找她求个恩旨,说今儿个天热,不让各宫嫔妃随意跪罚下人。”
萧拂远讶然,又看向自己的衣衫,她约莫是没认出他的身份。
也是,落魄的皇子有几口饭吃就行。
最后一声“嗒”落下,彻底斩断他的思绪。
萧拂远陡然提高声调:“送宁世子即刻出京,领兵前往雁门关。”
他要送她一场生离死别,一份不合时宜的报复,好让自己永久的心安。
第23章 战术
雁门关外风沙遍地,入目枯黄一片,自是无边磨人。
一连数日奔袭,不带丝毫停歇,铁做的人都难以消受。
宁知弦勒马,指尖全是被磨出的挫痕,下马后,由着急匆匆来的小兵领她入营帐。
呼兰彻前世同样是大昭的死敌,不过当时和他对战的不是宁知弦,宁知弦早已化作一捧灰,不知道葬身何处,京都只有她的寥寥衣冠冢。
对于这个新起之秀,呼兰彻并没有放在眼里,但很是愿意和她碰一碰,毕竟日诸王也吃过宁知弦的暗亏。
薛将军见来人是宁知弦,浑浊多日的双目锃得亮起,连带眼角边的褶皱都耀目,他的大掌揽过宁知弦的背:“宁家小子,可算等来你了。”
“快来看看,这条路行得通?”
呼兰彻的铁骑还在路上,宁知弦来得比谁都早,萧拂远而后又拨来一些人马,都在后头。
宁知弦落在行军图上,两指从沙盘上掠过,仅仅一瞬,就已然划过大半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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