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娘刚刚为灰衣修士盖好被子,转身之际,手中的铁棍不慎撞翻了药箱,丹参和三七散落在满地。
“这动静比化神修士渡雷劫还要大!”
镇外十里处的山雀皆惊飞而起,不消半柱香的时间,附近宗门的探子势必会循迹而来!她迅速抄起铁棍,朝着门口走去,而后回头冲陆寒喊道:“将刀收进柜底!”
接着又对楚小七说道:“小七,去把后窗的槐树枝砍了,莫要让人从树杈上窥见动静!”
楚小七紧攥着柴刀的手不住颤抖,刀背磕在门框上,发出“当啷”声响:“铁婶,我……我砍不动……”
话未说完,一道紫电劈落在镇东头的老槐树上,焦糊味混杂着臭氧气息钻进铁铺,他“哇”地一声扑进陆寒怀里,额头抵着陆寒沾血的衣襟,身子瑟瑟发抖。
陆寒轻抚着小七头顶的碎发,目光却落在窗外翻涌不息的阴云上。
道源之力在他体内肆意乱窜,仿佛有人用针挑动着他的经脉。
方才重铸玄霄刀时的顺畅之感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钝痛,从丹田处径直窜至后颈。
他忆起影无名每次现身时,耳边总会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铜铃碎响,此刻这疼痛之中竟也混杂着类似的嗡鸣声,好似有人在他识海里撒了一把碎玻璃。
“阿寒?”
铁大娘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道:“烫得厉害!你方才是不是……”
“是影无名。”
老吴头突然从门后闪身而出,酒葫芦早已不知丢至何处,手中紧攥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铃。
“我守着镇口时瞧见了——那老道在北坡的歪脖子树后站立着,手指掐着阴诀,眼里泛着绿莹莹的光。”
他将铜铃按在陆寒腕间,锈渣蹭得陆寒手背发红。
“这是净魂铃残片,能够镇住邪祟。那厮在窥探你的命线,妄图搅乱你的道心。”
陆寒的指尖刚触及铜铃,识海里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好似有人拿着铜锣在他耳边猛敲。
他一个踉跄,撞在铁砧上,玄霄刀“当”地一声掉落在地,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庞。
眼底的金芒逐渐黯淡,浮起一层青灰,宛如被阴雾蒙了一层纱。
“小七,捂住耳朵!”
铁大娘抡起铁棍朝着窗口砸去,木窗“哗啦”一声碎成木屑,然而只看见漫天雨幕。
她反手将陆寒按在长凳上,粗糙的手掌按住他后颈的命门:“老吴头说得没错,那阴毒之物在暗中作祟!你小时候发高热,我也是这般按着你……”
话未说完,她突然停住——陆寒后颈的皮肤之下,竟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其形状与玄霄刀身的道纹一模一样。
“这是……”
老吴头凑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悬于纹路上方,却不敢触碰。
“守道印?当年守道者入世之前,祖师爷曾言,印现则劫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抖开后竟是一本发黑的旧书。
“我翻阅了守道阁的秘典,‘斩厄’刀……”
“斩厄?”
陆寒猛地抬头,道源之力突然一滞,识海里的嗡鸣声瞬间消失。
他凝视着老吴头手中的书,封皮上“守道录”三个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宛如有人在他记忆里划了一根火柴。
前世焦土之上,他握着的那柄断刀,刀柄刻的并非“玄霄”,而是“斩厄”!
老吴头翻开书的手不住颤抖,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柄断刀,刀纹竟与玄霄刀分毫不差:“当年守道者为镇归墟,以自身魂魄铸刀,名为‘斩厄’。刀在,则归墟封;刀碎,则魔潮起。玄霄峰……”
他突然闭上嘴巴,窗外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好似利剑划开空气的嘶鸣声。
“来了!”
铁大娘抄起铁棍挡在门前,雨水顺着她斑白的鬓角流淌而下。
“是御空术的动静,至少是筑基期!”
陆寒弯腰拾起玄霄刀,刀身的金纹此刻暗沉得如同凝固的血。
他能够听见灰衣修士在里屋的咳嗽声,能够听见小七紧攥着他衣角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声响,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雷声。
他想起铁大娘教他打铁时所说的“铁软时要狠锤,铁硬时要巧敲”,可此刻他所面对的,是比烧红的精铁更为炽热的劫数。
“铁婶,带小七从狗洞逃走。”
陆寒将玄霄刀塞进铁大娘手中。
“老吴头,你护着灰衣修士。我……”
“胡言乱语!”
铁大娘用铁棍敲了敲他的膝盖。
“十年前你被野狗追赶,我都未曾让你独自逃走,如今反倒要赶我离开?”
她扯下腰间的牛皮围裙系在小七身上。
“小七,钻到煤堆里,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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