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州府见面,属公事,如果是在罗源见面,多半是见不得人的事。这年头当官,见不得人的事太多,罗源都快成为楚峰和熊文灿的老地方了。
午间时分,楚峰领十名护卫,熊文灿也是数骑随扈,双双来到罗源渡头。
熊文灿立于船头,楚峰亦不下马,虚虚作揖,光有架势,全无恭敬神态。“参见大人。”
熊文灿不以为忤,直截了当道:“楚哥儿,老夫想托你办件事。”
“大人请说。”
“老夫有批货物,要运往蕲水县(今湖北浠水县),思来想去,这事只有楚哥儿能够胜任。”
“哦?”楚峰眼睛轻睐:“听说大人乃蕲水县人氏。”
“正是,老夫原贵州永宁卫人,后徙家蕲水。”
“不知大人要送何物?”
“是老夫为官多年积攒下的些许薄财,归老之用。”
熊文灿此举,明显是把自家把柄,送给楚峰,以示彼此信任和无间,但楚峰却不为已甚,这种把柄对熊文灿不痛不痒,一方是钦差巡抚,一方是初晋的盗匪,常言道官字两个口,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他这上差分说?
楚峰当然也不打算白白便宜熊文灿。“大人前番抄没俞咨皋、吴淳夫两家,又预征辽饷六十万两,并及今年夏税、丁米科等,我军远途运送,颇为辛劳,大人您看......”若这趟运回家乡所指的薄财是这些东西,那你熊文灿就太谦虚了。
熊文灿目芒一溅:“楚哥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还是心照不宣吧,千里做官只为财,莫非楚哥儿另有抱负不成?”
“大人教训得是。”楚峰好整以暇道:“不过,这......似乎是私事。”
熊文灿明白楚峰话里意思,无非是想匀一点儿,判官要金,小鬼要银,有钱大家捞,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样一来,熊文灿反而放心了,不怕楚峰贪,就怕他没弱点。“只要办妥当,老夫自然少不了楚哥儿好处。”
“比如.....”
“听闻楚哥儿大肆围造盐田,而我福州府,正好有二千正盐盐引。”
官盐80万斤,这才像话,楚峰微笑道:“大人放心,这事包在下官身上。”
熊文灿满意点点头,盐引摊派一些给楚峰也好,起码福州府又多一笔收入。“届时,我会让另一队人马,协同楚哥儿押送。”
“大人,建宁事儿多,这趟我就不随队了......叶星。”
叶星虎虎威风,当前一站。“在!”
楚峰转头对熊文灿介绍:“这是我营中虎将,能胜此任,就由他押运吧。”
熊文灿察量一番叶星,果然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非比常人,也觉得可用,反正不管怎样吧,是楚军就行。“如此也好,老夫需要避嫌,就不多滞留了,先行告辞。”
楚峰不伦不类打个千儿:“大人慢走。”
待船开出港湾,知事杜俞静回头望望仍站在码头的楚峰,才不满道:“大人,何须任他盘剥?咱们随便调一对官兵护送就是了。”
杜俞静是心腹,因而直言不讳,熊文灿说话,也不忌他:“调谁?都司洪先春?南路副总兵王嘉春?亦或郑芝龙?”
谁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楚峰?熊文灿自然是看中了楚军的骁悍,能最大程度确保了财物周全,再者官场之间的勾连,千丝万缕,用别家营伍,别说对方敲诈更甚,分不到好处的人,难免会将消息漏到按察使耳里,那就大大不妙了。
至于郑芝龙,他的海岛基地多,势力大,他要是黑吃黑,自己也拿他没办法,逼急了他重新拉人回海上讨生活,从此福建更不得安宁,楚峰则不一样,一来有‘根’,二来势力相对薄弱,怎么着,都得顾忌着大明内陆军队不是?因此,半官半匪的楚峰,做这种隐讳之事最恰当不过,出了问题,自己也能跳脱事外。
乘风破浪,半个时辰后,熊文灿回到福州府。
来不及喝口水,熊文灿便急急吩咐管家廖冬青清点装货,迅速装船起运,这种事,只能用内家人去做,而且办得越快越好。话说连皇上指明加收的辽饷,都敢下手,他的贪,历数大明百官,也称得上是典范了。
“大人,外头有应天府人求见。”
熊文灿作贼心虚似的吓了一跳:“见,见。”
稍后,进来一位半儒半商的绅士,面生得很。
“晚生汪时轮,应天府徽商汪远侨子侄,见过熊大人。”汪时轮末了,又对下人道:“汪三,将礼物呈上来。”
徽商汪远侨赫赫有名,名声在外,熊文灿也是略知一二的,徽商最大的特点就是任人唯亲,往往一人发达,便将一村人拉拔出去,人多势众的结成一党,团结进退,共某福利,徽商能够当红业界,可并非侥幸。
汪三数人,吃力抬上来一口大箱子,当堂搁下,顺手打开。
熊文灿即便巨贪多时,见惯了红白之物,也不禁为内里财物倒吸冷气,这些可不是金啊银啊等俗物,而全是珍宝,玛瑙翡翠玉玲珑,兽面纹圭红珊瑚,小小一箱子,价值怕是不下50万?
“这份厚礼......”熊文灿明白,人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慷慨赠与,自然为了求事,不过这么大手笔,事儿肯定也不好办啊~。
“大人手下可有一位叫楚峰的?”
熊文灿皱了皱眉:“有,怎么?”
“他......不会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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