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小七身子顿了顿,肩胛泛出鲜血,然而再怎么红,也不如他眼中的赤色,果然,人是不再害怕了。“呀!”手臂一挺,哧!长矛骇人地直贯那名放黑枪的明军,并穿刺了身后的第二名敌人,若非他几近癫狂,平时根本施展不出这种爆发力。
楚军凌而不乱,长矛一伸一缩,无数明军,战况一面倒向楚军,那场面不叫拼杀,叫屠杀!
“武千总,用不了多大会儿,明军肯定要败。”
武昌运深蹙眉宇,轻轻摇头:“未必,我也不清楚那月牙镋厉害与否,何况他们的骑兵还未现身,少爷说过,骑兵运用得法,还是可以克制长矛阵的,火炮装填好了吗?”
“准备好了,千总,这次要轰哪里?”
“打得到敌人中军吗?”
“......敌中军远在两里之外,只有十门威远炮能够得着。”
“轰。”
“是!”
乱糟糟中,月牙镋队好不容易换下了火枪队,至于逃不掉的同伙,便由得他们死活了。
明军数千之众,势头还算旺盛,除此以外,福州地处国之海疆,他们也当得起半个边兵,福州曾涌现数位抗倭名将,前有俞大猷,后有戚继光等,选将练兵,时刻备倭,往者已矣,但他们遗留下来的地方营伍,都颇有几分戾悍之气。
月牙镋,全名齿翼月牙镋,明军制式武器,长一丈余,长短介于枪和矛之间,形似马叉,上有利刃,两面出锋,是种很好的防御长兵器,当年戚继光对付倭寇用的狼筅,依稀有它的影子。
月牙镋确实能够克制长矛,镋身旋转,月牙呼地拍歪长矛,而后枪头锐进,直刺对手。
“呃!”
小七左手死死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镋尖,敌官兵使劲拔了拔,却抽不出镋耙,顿时方寸大乱,未及反应,小七右手如有神力,单臂抬矛,噗地,一矛穿透对方小腹。
“啊~!!”那名官兵缓缓跪地,表情惊惧且扭曲,不甘地盯着抹入自己腹部的长矛,再也不管外间如何震天厮杀,只顾品味那临死前的撕心疼痛。
小七仰面倒下,犹大口呼吸,努力瞪大困乏的双眼,直视蔚蓝天空,今天本该是个农忙的好日子,然而贼老天不遂人愿,不得不纠葛于杀人和被杀的境地......尘归尘,土归土,起码少爷会抚恤老母妻儿,保她们一生无忧,这个结局也不错,解脱了......
战法有序、作风强悍、心志坚韧,这怎么会是暴民,分明是一支强军,接战不过半个时辰,明军失去了火炮营,一支满额火绳枪队转眼半残,现在镋耙队也快撑不下去了,失策,失策!洪先春气郁攻心,长一智之前,吃的这一堑差点令他吐血。
“都司大人,卑职愿带骑兵破贼!”赵于忠抱拳请命。
这位右军千户荫袭父辈职位,哪里知兵?在狭隘的坡道上用骑兵?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简直是白痴!洪先春黑着脸道:“山谷两面俱是坡渠,马匹速度受阻,起不了作用,传令,火箭营压阵,佛郎机营准备!”
嘭嘭闷响,对面山腰白烟遽起,十来黑点划空袭来。
“大人小心!”亲兵一拥而上,团团围实洪先春。
都指挥佥事张秉文的坐骑被撕掉一条腿,人也当堂栽地上,附近又一颗石弹爆开,战马受伤、受惊,纷纷狂躁人立,经历、知事等文官更加不堪,纷纷落马摔了个灰头土脸,铁弹弹跳之处,中军死伤甚重,场面一片混乱。
洪先春气急败坏:“佛郎机!炮轰长矛阵!”贼匪才寥寥数百人,四千官兵居然举步维艰,真是天大笑话!
参将赵廷元不忍:“洪大人,前方还有将士在混战......”
“混个屁!你看看他们的样子,象是在混战吗?!”
说混战只是好听点儿说辞罢了,此时镋耙队急剧萎缩,早就不能撄贼人锋芒,落败已成定局。
兵种相克是一个道理,但兵员素质却是根本道理,镋耙队并没有洪先春想像中的狠劲,而他们与长矛阵接壤的时间,不过才一刻钟,忒令洪先春羞愧,这些僝弱的士卒,就是自己的手下吗?!
我即使有三头六臂,奈何手下将熊、兵熊,如何回天?
为今之计,只有以命换命,倒要看看贼匪还有多少人命可以填。
洪先春正待下令,不妨都指挥同知焦急请命:“大人,前番督军,射杀蒋云翼所部,虽说遵了军令,可终归是结了怨,倘若再误伤兵将,恐怕军士会离心哗变啊......”
也是,中军未失,事情不能做得太绝,洪先春口头一软:“命佛郎机攻击敌阵后方,尽量避免误伤我军。”
“是。”
赵廷元暗暗嗤鼻,这样带兵,简直自坏长城,如果不是总兵大人安排我当参议,我才懒得掺合这狗屁驴骚的事。
三号佛郎机,长五尺,车载,野战用,弹丸重五两,射程三、四百步,也因为射程短,才没被第一阵拉上去对轰,而得以保留,明军二营中,尚有七、八十门。
“放!”
轰!
整个山谷抖动,漫天弹丸呼啸的声音,使人头皮发麻,刹那间,倾泻于敌我双方主战场上。
楚军长矛阵后方,顿时尘烟翻簸,血肉飞溅,炮火顷刻间夺去数十条性命,几颗石弹亦无可避免的落入明军阵里,噼啪地四下弹射,场内人仰马翻,真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方都不讨好。
“章小旗死!试小旗郭林补!”
“李总旗死!试总旗古大用补!”
前一刻同伴的音容笑貌还无比清晰,下一刻就成为一具冰冷陈尸,战斗惨烈,不断有旗官殒命,也不断有后者替补。
远处山腰上的武昌运,心头泣血:“传令!鸣金收兵,所有人退防第二线。”
随军知事童生毕云际,表情为之一滞:“千总!或许再坚持坚持......”
武昌运决意道:“亲军子弟是楚庄根本,个个训练不易,不能白在这拼光拼绝,执行吧。”
咣咣咣......
长矛队后军作前军,如潮退去。
明军压力大减,有些兵士很干脆一屁股软在地下,直抽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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