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破晓。
天色大亮。
太阳已升出地平线。
马弑天就坐在树根旁。
他整夜就坐在这里。
没有回去。
脸上的刀伤已经不再流血。
他的状态还是没有办法从刘盛的话中脱离出来。
他颓废地站起身来,笔直的树干上突然垂下一双手,手里还有一瓶酒。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难得你还会记得我,准备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昨晚我看你坐在这里心思很重,你脸上的刀伤似乎还没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赶紧来喝一口。”
马弑天低着头,接着酒瓶。
他用不着抬头去看也知道树上的人是谁,就算他听不出这已日渐嘶哑的声音,也可以认得这双手。
手很大,大而薄表示他无论握什么都可以握得很紧。
尤其是握刀的时候,任何人都休想将他掌中的刀击落。
但这双手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握刀了。
他手里的刀已被他自己击落。
“秦风杀人……永远不会失手……”
慕容庶一直对他很有信心。
他自己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可现在,他却仿佛连这个酒瓶都抓不牢。
他手臀上有条很长很深的创口,那创口几乎砍断了他的手,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
只不过从此以后他没有再去杀过人。
从此以后,他没有一天不喝得烂醉如泥。
苦涩而辛辣的酒马弑天只喝了一口,就不禁皱起了眉。
秦风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喝酒,所以更喝不了差酒。但无论多坏的酒,总比没有酒好。”
他忽然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有酒喝,老天就已经很照顾我了,其实我应该去喝马尿。”
马弑天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风顺着树干滑下,背靠树干,面带微笑,看着马弑天。
他本是一个很英俊,浑身带劲,带着逼人的锋芒的人。
就像一把磨得雪亮的刀。
但现在,刀已经生锈。
他英俊的脸上的肌肉已渐渐松驰,渐渐下垂。
眼睛已变得暗淡无光,肚子开始向外凸出,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接过马弑天递来的酒瓶,仰首喝了一大口,秦风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并不怪你就算你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这一生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马弑天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对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秦风道:“一个不是我能对抗的人。”
马弑天道:“那我们当初共同约定的理想呢?”
秦风苦笑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问题。事实往往是遮蔽住你的眼睛的。”
马弑天的眼角开始跳动,过了许久,才一个字一个字道:“那你告诉我事实是怎样的。”
秦风道:“你杀过多少人?”
马弑天道:“我已经杀过三十八人。”
秦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
马弑天不知道。
除了慕容庶,谁都不知道。
每次任务都是最大的秘密。永远都不能向其他人提起。
秦风道:“我杀了六十个人,不多不少整整六十个。”
他的手在发抖赶紧喝了口酒闭着眼睛服吞下去。才长长吐出口气温和地接着道:“你将来一定也要杀这么多的人,也许还要多些,因为你非杀不可。”
马弑天的胃在抽搐,忽然有了种想呕吐的感觉。
秦风又道:“你是不是又有任务要做了。”
马弑天点了点头。
秦风道:“这次你要杀得是谁?”
马弑天在沉思。
这本是他的秘密,可是在秦风面前,他没有秘密。
他发现秦风的瞳孔又在收缩,过了很久才问道:“是天门陆战天?”
马弑天道:“你认识他?”
秦风道:“我见过。”
马弑天有点兴奋,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风仿佛没有看到马弑天的神态,只是淡淡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我只知道一件事。”
马弑天道:“什么事?”
秦风道:“我绝不会去杀他。”
马弑天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知道一件事。”
秦风道:“你知道什么?”
马弑天目光凝注着远方,一个字一个字道:“我非杀他不可。”
“对了。”马弑天紧紧盯着秦风,道:“你这伤到底是……”
“好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吧。”秦风打断了马弑天的话,拍了拍**上的灰尘,一步一步向树林深处走去……
三个月前的一个午夜。
长安城的一条街道。
一小队人手提灯笼匆匆的在赶路。
“很晚了,我们走快一点吧。”为首的一个青年男子对着身旁的老者说道。
“我听到一个消息啊,叶鸣。”老者随之加快了脚步,道:“你下个月便成亲了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