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鸿心中很清楚,这不是归去,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秋分时的枫谷很美,谷内的枫叶一片艳红,一道山泉由谷的一端破岩而出,在谷中央形成一泓瀑潭溪涧,又从谷的另一端穿出。近岸的溪边,几朵红莲绽得正艳。水边一方青草地上,一座茅草屋亭亭玉立。
这一处桃源,就是鹤惊鸿携美隐居的所在。
半年的时光,并不很短,但鹤惊鸿却恍如一梦,只是不知梦醒时,会是如何时分。望着轻抚着微隆小腹的芍红药,鹤惊鸿只愿这梦总远不会醒。
惊岳大将军是鹤惊鸿心中永远的梦魇,他知道这梦魇迟早会来。当他看到楚天云时,他就知道这梦魇终于来了。
楚天云正微笑着望着他,清水潭里映着他阳光般的倒影。鹤惊鸿也笑了,然后他走过去,四只手握在了一起,两双眼热烈地对望,然后他们,大笑,拥抱,壮怀激烈。
当夜,他们在茅草屋中喝着酒,说着他们已说了不知说过多少遍的旧事,说着一起乞讨,说着鹤惊鸿的那一屑馍,说着楚天云那一把沾满血的刀,也说着醉红楼的一夜一夜。芍红药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一双手在微隆的小腹上轻抚着。
这夜,鹤惊鸿和楚天云都醉了,醉得很深,睡得也很深。
清早的阳光很明媚,芍红药在内间睡得很熟,阳光映着她幸福的脸。窗外,楚天云远远在站在谷口,怀抱着他的古阙剑。鹤惊鸿望了一眼熟睡中的芍红药,取出尘封了半年的幻梦刀,绝然而出。
看着缓缓坚绝而来的鹤惊鸿,楚天云道,我们很久没有象昨夜那样醉过了。
鹤惊鸿叹道,醉得再深,也终是要醒。
楚天云笑道,或许你的幻梦刀能帮你再入梦境。
鹤惊鸿叹道,梦使我疲倦,我现在只想拥有一份真实,即便寻常。
楚天云又道,只道寻常,说得好!
古阙剑划出的一道直线,古朴,亦平淡。
鹤惊鸿却很清楚这道剑意是楚天云剑法中最强的杀招,想起熟睡中的芍红药,鹤惊鸿咬了咬牙,幻梦刀出鞘。
刀意无声地划出一道弧线,如梦,亦如幻!
平静的潭水在刀剑的交吟中荡起圈圈涟漪。
没有人知道梦幻的结果是平淡,还是平淡后仍是梦幻。但鹤惊鸿很清楚,刀剑交鸣后的静止,必是他和楚天云中至少有一人倒下!
在楚天云的古阙剑刺入鹤惊鸿身体前的一瞬,他的幻梦刀亦将斫入楚天云的身体。当幻梦刀斫入楚天云身体时,刀口溅出的血花,是否,仍会笑?
鹤惊鸿已别无选择!这本就没有答案!
鹤惊鸿的刀终于斫入,在楚天云的身体中入得很深,血花激溅,淋漓,畅快!
他看到了楚天云一张无悔的脸,一双执着的眼,耳边传来古阙剑清脆的落地声。鹤惊鸿明白,古阙剑在刺入他身体的一瞬,剑意被楚天云收回,内力反撞,血花从幻梦刀的刀口笑得灿烂。
他们的眼光在微笑中对望,鹤惊鸿看到了一种很平淡的寻常。生死情义在寻常中幻化、交融。
楚天云笑道,若换了你是我,也会这么做。
鹤惊鸿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你和我到底谁大些?
楚天云笑道,只要我们是兄弟、是朋友,谁大谁小,又有什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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