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如同星火燎原,四处动乱,清廷忙于派兵扑灭各地此起彼伏的造反动乱,力量被大大牵制,南方地区除了湘军之外难有能够真正对抗强盛的太平军的军队,所以曾国藩尽管失败还是继续受到清廷的重用,依靠他对抗太平军势力,有朝廷的支援,他在湖口大战后带兵撤退到江西南昌重整军队,恢复水军,积蓄实力打算卷土重来与太平军再决胜负。
石达开趁有利时机领军顺江而上,塑流直进,再次攻克先前落入湘军手中的鄂州、汉阳等地,最后夺取了长江中游军事重镇,湖北省城武昌。
此时的太平军已经完全占领了长江中上游的三大军事重镇,武昌,九江,安庆。
这三地落入太平天国手中使其可以沿江直进,毫无阻碍,轻易攻取频临长江的江浙和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几省领地,甚至可以继续西进直入川蜀腹地,大有席卷整个中国南方的趋势,太平军只要牢牢占据此三镇保护长江要道,足以拱卫天京,支撑整个太平天国基业。可以说,此时的太平天国军事实力已经逐渐达到顶峰,占领大片战略要地,纵观全国进可攻退可守,攻守兼备,占据主动优势。
大清王朝则极为不利,不仅是由于南方越发壮大强盛的太平天国不好对付,其他各地自发的反抗清朝统治的起义动乱也如星星闪烁,此起彼伏,相呼相应,有不可遏制之势,倘若让这股起义狂潮联合起来,席卷燃烧整个中国,那么大清王朝的覆灭指日可待。
咸丰皇帝极为震惊,惶恐不安,指责负责平叛的各地清军和曾国藩的湘军作战不利,不能轻易平定国内动乱,京城的皇亲贵族和官僚豪绅也变得开始惊慌失措,深恐以太平天国为首的这股强大起义力量和浪潮席卷全国,将他们这些人完全吞没,清廷统治者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对手,铲除威胁。
可惜的是,鸦片战争之后清朝日益腐朽没落,统治者们早已经失去改革和重振国家的信念和勇气,只求能够尽力保住目前统治局面,再加上期间经历鸦片战争失败和各国列强入侵割地赔款,国力虚弱,消耗殆尽,在原本清王朝的统治下又新加入了世界强国的剥削和压榨,全国各地更是民不聊生,生存艰难,再加上贪官污吏肆意鱼肉百姓,社会动荡,争乱不断,难以稳定局面。
曾经风光辉煌的大清王朝逐渐走到风雨飘摇之中,前途未卜。
在这个时候,由洪秀全和杨秀清等人带领发动的太平天国起义,想要推翻清朝统治,正是适合当时大势所趋。
洪秀全是太平天国第一人物,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他,他不仅是太平天国起义的发起人,而且当初也曾经是中国南方两广一带武林中比较有名的人物。
他早年曾经辗转行走于广西,广东一带,深刻体会到下层百姓的生活疾苦,知道清王朝统治的腐败无能,在当时社会动乱之中他便想学一身武艺以求自保,便逐渐结识了不少江湖间的朋友,他在青年时期曾经拜师学艺,练得身手不俗,最擅长的是在广东一带流行的著名南派拳种,广东洪拳,又称作东南五路拳。
当时流行的广东洪拳和后来流传至今的洪拳并不太一样,相比较,广东洪拳包含面更广,流传面积也很大,由于最早从福建泉州出现又叫东南五路拳。
福建泉州是南派少林武艺的发源地,受到少林派武功的影响这套拳法和少林一派的外家拳法相近,后来逐渐成为南派武林的主流拳种。
所谓的五路,便是拳法招数之中最常使用的轰、横、遮、挎、接五路,加上南派拳法和北方拳法特点不同,五路招式联合起来十分巧妙,虽然不及北方拳法注重内劲修炼和发挥,但是在招数的套路配合上论精妙变化更有过之,易学掌握,所以在南方便迅速流传开。
洪秀全学习武艺并不像其他学武人一样,只求练武自保,他借学武的名义不断广结四方好友,联络意气相投之人组成团会,凝聚力量,随着时间发展,渐渐在广东一带武林中名声响了起来。
当时在南方武林影响很大的天地会,三合会就有不少人与洪秀全相识,纷纷前来投奔,联合在一起酝酿反抗朝廷统治的准备,后来在太平天国起义之中就有不少人物来自于这些江湖帮会,比如罗大纲、曾天养等人,日后都成为了太平军主力将领。
而且在太平天国最先起义发挥重要影响的几位核心骨干之中,武艺最精湛的西王萧朝贵,也是这时候与洪秀全相结识的。
洪秀全通过学武结识了许多当时江湖豪杰,为起义举事增添不少力量。
当时广东因为最先遭到外国势力入侵,接受西方文化理念较早,随着第一次中英鸦片战争结束之后,外国人在租界活动的人数日益增多,西方的基督教思想便也跟随传入发展起来,影响甚大。后来,洪秀全来到广东之后又认识了在广东传播西方宗教思想的冯云山等人,便也接受了西方思想的洗礼。
他对当时中国现状深有感触,逐渐认识到学武再好也只能力求自保而已,若是能够以一种教义将所有人联合发动起来,团结起来的力量才能推翻清廷统治,从此,他便以传播教义收纳信众创出拜上帝教会,影响迅速扩大起来。信奉西方宗教,在当时让人瞧起来似乎怎么也算一个另类,觉得荒诞不经,不可理喻,不过这也证明了洪秀全此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不肯甘服循循守旧的思想带有变革求新之意,尽管他由于出身低微,后来仍旧脱不了旧有的封建草莽之气,不过至少也算是一个少有的人物。
他创立的拜上帝会轰轰烈烈发展起来,会中的人数发展迅速,影响越发变大。数年后,他和冯云山,萧朝贵等人回到了广西秘密筹划起义事情,这时又陆续认识了杨秀清、韦昌辉等人,这些人都是日后太平天国创建的骨干人物,皆被封王。
广西桂平的石达开,少年英武,力强身健,喜欢学武爱打抱不平,乃是桂平一带少有的俊英豪杰。他听说洪秀全在广西不满清廷统治,贪官污吏横行,想要举事反抗朝廷统治,便率领家族精壮老小赶来相会,参与其中。他与洪秀全两人相见心投意合,互相结拜兄弟,投靠在太平天国旗帜之下,多年之后此人便是如今在太平军之中最骁勇善战,令对头清军闻风丧胆的翼王。
随着这些人物的加入,起义实力日渐成熟。
最终,众人齐聚紫荆山起义举事,从此揭竿而起,带领手下人连续攻破广西的多处重镇,然后直接北上攻克湖北首府武昌,沿江而上,向东直进,不出两个月又攻破了江南重镇南京,立为国都,改名叫天京,奠定了太平天国基业。
从此,太平天国兴盛愈加壮大起来,北征京师,西讨长江中下游战略要地,尤其是石达开部更是太平天国军队主力,战斗强劲,四处攻城掠地击败清军,成为清廷的心腹大患。
效命清廷的曾国藩自然就成为石达开的劲敌对手,双方视为死敌,争斗激烈,如今,石达开趁胜占据长江要道夺取了湖北、江西大片领地,觉得已经巩固了太平天国在这两省占据的势力,可是最具威胁的对手还没有被彻底打败,始终不能完全安心。
果然不出所料,经过数月蛰伏,曾国藩在江西一带重整军队想要再次夺取湖北重镇武昌。
石达开得到驻防武昌的守军求援消息,便立即带军队沿江快速来援,在湖北境内遇到曾国藩军,在咸阳一带大败对方,曾国藩军队又仓惶撤退回江西,不敢再轻易妄图湖北。
虽然曾国藩本人也十分骁勇有谋,手下湘军悍勇精良,可是始终难敌石达开太平军的锋芒凌锐,数战失败不能相敌,再也不敢与对方较量,只能依靠南昌固守坚城和太平军消耗,眼看南昌消耗日久恐怕不能久持,想不到石达开这时候撤掉了对他的围攻,带兵离去。
原来,这时候太平天国的天京高层见到太平军西征进展顺利,夺占了大片领地,当初出征目标基本达到,便决定暂时撤回石达开部队另作他用。
因为太平天国势力太大,清廷几乎调动所有力量来剿杀太平天国,在南方一方面是依靠曾国藩的湘军,另一方面又集中军队在太平天国的天京周边布下了包围圈,便是针对天京的江南和江北大营,这两座大营驻守重兵,防御坚固,不好轻易攻取,严重威胁到太平天国都城天京的安全,天京不能一举攻克这两地,于是洪秀全和杨秀清便商议决定调集石达开的太平军主力回援天京,然后和天京周围的其他太平军各部联合起来,意图一举攻破清军的江南和江北大营,彻底消除威胁。
石达开领命率兵前往天京解围相援才让困守在南昌的曾国藩逃过一劫。
这次西征虽然大获全胜,可是并未完全消灭湘军势力,曾国藩屡次败于石达开手下,但是实力尚存,继续积蓄实力准备反击太平军,为太平天国日后留下了隐患。
此时,太平天国的主要力量尽数聚集在江南地区,环卫都城天京,准备攻打包围天京的清军南北两大营,继西征大战之后,太平天国和清军在江南地区的大战又要一触即发。
这些事情,李观鱼和白胜男自然不清楚,不过尽管他们呆在这个偏僻宁静的小村镇之中,可是如今天下局势发展,风云变化宛如波涛海浪席卷全国,湖南相比邻近的几个被太平军占领的省份受到太平天国影响较少,不过消息也传遍四处,整个省份都受到太平天国革命浪潮的影响,驻防当地的湘军时刻保持警惕,战战兢兢,担心受到太平军的进攻。
李观鱼听得最近半年来,在长江流域由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势头锋锐,不断击败清廷军队,开拓领地所向披靡,声势如日中天,他听到这条消息禁不住精神大振,内心激动不已。
他跟随刘风尘学武,自然受到刘风尘影响十分敬仰太平天国之中的人物,尤其是石达开,以前曾经听师父对自己说过翼王石达开的不凡事迹,说其不仅善于领兵打仗,而且为人也具有侠义之风,豪情雄姿,英武不俗。正因为如此,当初刘风尘亲眼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之后,便立即心生仰慕,就连他这等江湖绝顶少有的武功高手也甘心为其驱使,走马效劳,可见这位翼王的不凡之处。
石达开虽然年轻,论资历不如太平天国其他领导人,可是他的能力丝毫不在其他人之下。
李观鱼并未见过这位传闻之中的人物,可是他对师父刘风尘的眼光是绝对没有怀疑的,连自己师父也能这般赞佩敬服的人必定非比一般人物,他也十分想见这位素不相识的太平军领袖。现在当他听到翼王军队在长江一带接连打败湘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清廷官府闻风丧胆不敢正面摄其锋锐,更是敬叹仰慕万分。
这日,两人吃饭时候,李观鱼又说话谈到石达开,言语之间甚是激昂亢奋。
白胜男见到他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吃着饭还显得坐立不安,倒是有些奇怪,问道:“师兄,这些日子我怎么瞧你这么不自在,老是摩拳擦掌的,是不是听到了太平军湖广一带取得的胜利消息让你坐不住了?”
她的话正说到李观鱼的心坎上,他长声一笑道:“师妹,太平军打败官府军队,声势浩大,击杀贪官,剿灭豪绅,真是大快人心!我就知道太平天国的翼王英勇善战,用兵如神,早晚有一天会领着兵打到咱们这里的,老百姓才有出头之日,这等大好事怎么能不令我高兴!”
白胜男瞧着他那自得样子,真个意气风发,豪迈英武,似乎他也亲自跟着翼王参加了太平军成功地剿灭清廷官府一般似的。
似乎石达开这样的人物就是他的学习榜样,可以鼓励起他的热血意气。
他豪情一旦焕发,哪里还见颓丧落寞之势。
她倒是觉得有些感兴趣,定定地瞧着他,暗道:“师兄终于又找到重新振作的样子了,这样也好,瞧起来才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李观鱼放下饭碗站起身来,呆呆立了一会儿,眼睛瞧向远方天空,自言自语地道:“若是我能今生有幸见到翼王一面,像师父一样跟他闯荡天下江湖,也算没白活于世间了。”言下之意,竟然甚是期盼渴望。
白胜男笑道:“你现在倒是变得热血壮志,男子汉起来了,不是当初在我面前哭鼻子的时候了么。”
李观鱼又抬起头,缓缓道:“人活着,就是为了一腔热血激情,若是失去了这些热血豪情还能再干些什么呢,我听师父说翼王石达开年方才近三十岁,可能年龄比我还小,他能够做到这般程度让天下人敬仰佩服,我为什么不能?就算我不如翼王,但是倘若能够跟着他这等人物闯荡天下,将这一身武功施展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活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男子汉大丈夫···”
白胜男坐在那里,目光闪闪瞧着他,心道:“他现在终于明悟了,以前他总是懵懵懂懂,闪闪退退,浪费了这一身武功,可是其实,他心里的志气不见得就比别人小。”想到这里,开口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现在很想去见一见,会一会这位传闻中的翼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他点点头,“我师父仰慕翼王,我也仰慕,我自然要亲自见见这等传奇人物,开开眼界。”
白胜男轻轻一笑,对他嗔道:“你不怕现在你的左腿还没好,就你跛着脚的样子见了人家,也不嫌人家瞧不起你,倘若翼王问你是谁,你该怎么跟他说。”
李观鱼一怔,听她提起自己的瘸腿,有些不满,白了她一眼:“用得着你管,翼王乃是英武大义之人,坦荡人物,就算我这模样亲自见到了他,他也不会对我有丝毫偏见,小瞧于我!女人家见识少,多搅什么舌头?”
白胜男忍不住扑哧地一笑,轻哼一声,“翼王自然乃是英武大义之人,可是啊,就怕翼王大人不知道某位姓李的大侠是不是个堂堂君子,坦荡人物,就你这邋遢样子,只怕万一还没见到翼王就被翼王手下当做样貌不整的人直接轰了出去,翼王能不能见到你那就不好说了!”
他冷然一哼:“师妹,你小瞧我是不是?我好歹也是鼎鼎大名的刘风尘弟子,怎么也不能丢了我师父的人,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小瞧我便直接说小瞧我,用不着说话拐弯抹角地讽刺我。”
白胜男柳眉一蹙,听他的话也来了气,说道:“谁说话拐弯抹角讽刺你了!我是说,瞧瞧你现在穿着的样子,边幅不修,就算你是真心去见翼王,可是被人瞧见了样子就先过不了关,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坦荡大侠,说不定直接就被当做江湖流浪汉,市井小侩给轰出去了,还如何见得着翼王?”
“嗯?”
李观鱼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所穿的长衫,这套衣衫已经在身上穿了不知多长时间,蹂躏磨损,幸好还曾经被白胜男给他洗过修补几次,要不然估计早就不能穿了,可是他就这么一件长衫,总不能教他脱了这套外衫去见翼王大人吧?
白胜男说得也是,像他这等寒颤酸穷的模样,莫说是求见赫赫有名的翼王,就算是见一个七品县太爷,人家看大门的估计也不会轻易地叫他进去。
这可难为了他,身无分文,光洁溜溜,从哪里来钱再买一件体面的长衫?
住在这里的时日,两人的生活除了平时自给自足,其余的花销都是白胜男出的,就连他们租住的房子都是白胜男拿的房租钱,至于他么,无非就是一身白洁,两袖清风,身边除了那柄属于他的秋水涟漪剑之外恐怕也只有这件还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扔掉的长衫最值钱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美靠靓装,就算侠客也是个人,也得穿衣服,也得吃饭花钱,也得过路住客栈,就算是荒野露宿还得花钱买个火折子点火呢,缺了钱能够随便当得了侠客,轻松过得上江湖生活么?
他刚才还豪情万丈,信心满怀,可是这时候瞧着白胜男,哑口只好讪讪的一苦笑,不说话了,呆在那里无奈半响,最后只能空自仰天长叹:“唉,就算大侠也是人啊,是人就得花钱,俗话说得好,十文钱难死一个英雄汉哟!”
白胜男听了他的话,不禁又回想起当初自己和韦少英两人初上落霞山寻找他的时候,亲眼瞧他靠给人讲故事诓骗一群小孩的月饼、米馍吃,忍不住“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显得十分开心。
李观鱼不知她忽然为何这么开心,视向她,“你笑什么笑?我就知道,你又笑我是不是,我身上没钱是没钱,可是做人坦荡荡,从来不会赊欠人家一点钱财,师妹,你小瞧我是么,嘿,等以后我混出一番本事来别说你这点小钱,就算再多个几十倍,我都不会轻易瞧在眼里。”
“哦,是吗?李大侠你这么厉害?”
白胜男倒是不着急,坐在那里又是脸上微微一笑,对他伸出雪白的手掌,“那我现在就跟你要钱,我跟着你这大半年来,照顾你的劳务费先不要,就算在这个小镇上的咱们半年花销,房租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多算,一人一半,算你十两银子,你先把这些钱还给我,你拿来,你拿来啊!”
“呃,这个,这个,这个么···”
他面色一动,有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白胜男秀眉微蹙,俏脸带嗔,娇唇又缓缓一张,接着追问:“你拿来呀!”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支吾半响,故意伸手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今天倒是个好天气,天气变得温暖,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了啊。唉,这些日子可能练剑时间长了,身子老是感觉没精神,我回屋先去休息会儿,师妹,饭碗你自己收拾罢。”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径直走进小屋倒头睡大觉去了。
白胜男见他败下阵来,不敢再还嘴,禁不住露出得意的一笑,也不再提这件事。
李观鱼躺倒呼呼大睡,一觉醒张开眼来,外面天色已黑。
他起身朝外面瞧了一眼,见到外面的院子中无人,只有在那张他们经常吃饭的石桌凉台附近摆着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架着褐色小铁锅,铁锅上盖着的锅盖微微发出“咕嘟咕嘟”声响,冒着淡淡的白气,声音轻静动人,好似乐曲动听。
火炉的火焰并不大,温着锅里的米粥,石桌凉台上摆着四碟小菜,一碟酥鱼,碗筷都摆放整整齐齐,就像往常一样,显然白胜男已经为他做好了饭,准备好放在这里。
“还是师妹好,今天饭弄得不错,趁她不在,我先吃了!”
他禁不住暗自窃喜,眉开眼笑,从屋里走出来悄悄朝四周瞧瞧没人,不顾其他,自己搬过石凳坐在那里,伸手拿开盖在小铁锅上的锅盖,一股粥的清香扑鼻而来,见白胜男今日熬的是一锅糯米紫粥,浓浓滚滚,甜香入鼻。不知为何,今日她做的饭比平日稍稍丰盛一些,他不多想,舀出锅里的米粥放入碗中,眼睛瞧向桌面的菜肴鱼肉,右手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
“师兄,你起来了!”
李观鱼微微一动,转过头瞧去,只见背后不远处的木屋前正站着一个白衣年轻女子,窄袖短衫,束衣青带,俏脸似喜似嗔的样子。
她换了一身装束,衣衫齐整,此时更加显得丽色照人。
见她样子,李观鱼不由多瞧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脸上嘿嘿一笑道:“好师妹,我见你没在旁边,还以为你出去了呢,啊,你叫我有事么?来,咱们先吃饭。”
“哼!”
白胜男不理会他,脸色故作矜持,如罩薄霜,轻哼一声的道:“中午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你银子给我凑齐了么?没凑齐还吃我做的饭,先拿银子来!”
李观鱼哈哈的一笑,显得潇洒不羁,舒然道:“师妹你真有意思,想我堂堂男子汉,还差你这点钱么?我欠你的银子,你先帮我记着,等到我日后飞黄腾达发了大财,自然不会在意你这点小钱,大师兄说的话你还不信么,我的话总是没错的。”说完右手端着起碗,左手拿筷子赶紧往嘴里扒了两口,生恐对方真的要不到钱走过来不给他饭吃。
白胜男脸上霜色退去,露出笑颜,对他一招手,和颜悦色道:“师兄,你先过来。”
“嗯,你干什么啊?”
李观鱼坐在那里只顾吃饭,端着饭碗扭头问。
“哎呀,我叫你过来,你就来么。”
白胜男说完,便转身走进木屋里。
李观鱼不知有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些不耐烦,只好伸手将碗放在石台上,不情愿地站起身缓步向她住的屋子走去。
进到木屋中,他就看到里面的小床上衬着一张干净的白色床单,他知道这是白胜男平时睡的地方,两人虽然住在一处,可是分开两间房屋互不干扰,一直到现在,白胜男所住的屋子他还从未进来过,现在进到里面,鼻端还能隐隐闻到一股女子的天然清淡幽香,蓦然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一时间停在屋门口有些踌躇不定。
白胜男见他没有进来,笑了一下,又对他说道:“师兄,你过来,你瞧,我给你做的这身长衫衣服合不合你的身?”
“衣服?”
他听了,不由仔细瞧去。
只见白胜男正坐在床边,她的双手边正放着一件天青色的湖绉长衫,浅色圆领,腰间缝有两根细长衣带,整整齐齐地展放在那里,表面光滑柔和,面料厚实,显得一尘不染。
他立在门口,怔怔地瞧向放在那里的长衫。
白胜男笑道:“师兄,我早知道你身上的衣服该换一换了,便想寻思着在小镇上给你买一件合适的衣衫,可惜这个镇子小的很,连个像样的服装店也没有,根本给你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我便前些日子找到一家裁缝店,让人家去附近大城镇买了些好料子,然后仔细做工,最后给你做出了这件长衫,我当时只依着印象给他说的长短大小,不知做出来是否给你穿着合适。师兄,你过来试一试这身衣服,瞧瞧到底合不合你的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那件长衫,要他过来穿上试试。
他默然不语,脸色显得十分平静。
白胜男瞧到他眼中的异样,有些诧异,奇怪问道:“你怎么了,快过来试试我给你做的这件新长衫呀,这件长衫的大体样式和颜色我都是按照你原先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做的,不过肯定比你身上穿的那件长衫要好得多!人靠衣装,像你这样的人至少也需要一件像样的衣服穿上才配,否则到了外面见了人,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他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她双手拿着那件新做的青色长衫,见他始终没有走过来,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为什么。
李观鱼仔细看着这件为他新做的长衫,和自己现在身上穿的有些相同,却又有些不同,似曾相似,又有些新见陌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心底顿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动之意。
自从他家破人亡,流落江湖之上,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肯这般细心留意他所穿的衣服是否已经脏了,是否应该改换了,是否再为他重新做一件新衣衫,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他孤独一人的时候,从不渴求什么崭新潇洒的新长衫,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嘲笑他的穿着是否寒酸、落魄。
不过当现在有一件相似的崭新无尘的长衫出现眼前的时候,他的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感动。
白胜男还以为他有些不满意,轻轻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见了会有点意想不到,怎么,现在还舍不得你穿的旧衣服,你身上的那件衣衫早该换了,大侠也要靠外表衣衫来装点装点,否则就像你现在这般寒酸样子,若是真的见翼王大人,让人瞧了还不丢尽面子,可别连带刘风尘前辈的面子都被你丢了,让翼王大人瞧不起幻影剑!”
他眼睛一酸,缓缓道:“多谢你了。”
白胜男一笑,“你是我师兄么,这点小事用不着说谢。”
忽然间,他有些忍不住眼底的眼泪。
他生怕自己这时眼角流出没出息的眼泪,叫她看了轻视,于是将头向外一转,回过头来,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对她认真说道:“师妹,我刚才对你说的不是空话,我欠你的钱一定会还你,等我有一天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时候一定记得你给我的好处,报答你对我的相助之情,你跟着我,我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白胜男听了,却坐在那里嗯的轻轻一点头,似有所思,淡淡道:“相助之情,又何谈什么报与不报,只要自己愿意就行,其实我们都能开心地活着,比什么都好些。”
李观鱼不说什么,又点了点头,迈出脚步,微微跛脚走了进来,脱下了外面的长衫,白胜男站起身亲自帮他穿上了新长衫,又帮他系上腰间衣带,细细帮他整理了一番,最后看向他。
他的相貌不算太英俊,在她的眼中比不上韦少英的英杰俊朗,也缺少了韦少英的一股潇洒倜傥的风度,可是此时在这身崭新青色长衫映衬之下,显得面目轮廓分明,五官端正,身材直立挺拔透出一股独特的男子轩昂沉稳气质。
她甚是满意,高兴说道:“呵呵,不错。这么的打扮一瞧你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刘风尘大侠大弟子的感觉,若是这么去见到翼王的话,就算翼王生得人杰英武,气势不凡,也不会轻易小瞧你了。”
他一股说不出的感动,似乎此时自己穿上这件青色长衫,不知觉间全身多了一股以前所没有的俊朗洒脱之意。
他信心满怀,说道:“师妹,我想好了。你身上带的那张师父遗留下来的太平天国地图,原本就是属于翼王的,如今就算师父去世完成不了翼王对他的嘱托,我作为他的徒弟无论如何也得将地图交回到翼王的手上,师父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他完成。”
“师兄,我相信你。”
白胜男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从当初失败在夺命刀手下的阴影走了出来,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感觉,这才是令她感到最大欣慰的,只要他肯不认输,日后与仇敌再次一较高低未必没有胜算,幻影剑与夺命刀还有一战的机会。
她想到这里,俏美的脸庞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欣喜之意。
两人准备妥当不多停留,第二天就牵了骏马辞别人家。
李观鱼伤势全复,转过头注视向矗立眼前,如山如画,如水如墨的美丽地方,小桥,流水,人家,依旧一点未变,此时才发现是这么的优美,这么的令人流连忘返,令人深深陶醉。白胜男牵着骏马在身后,见他此刻换成一身崭新青色长衫,肩背挺立,隐隐然有了和当初刘风尘一样的沉稳自信气质,明白这个世间的幻影剑又开始重新站立起来。
夺命刀和幻影剑两个对手,就像大清王朝和太平天国,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真正的激斗才刚刚开始。
她感觉那一天或早或迟,终会到来的,却是不知为何为他生起一丝担忧之意,开口道:“师兄,咱们走吧。”
李观鱼从思绪沉醉反应回来,长声一笑:“嗯,我们走!”不再注视面前的山水风景,两人转身上马同骑一乘,这次换成他在后面驾驭骏马,驾起缰绳轻轻一抖,胯下的骏马就如离开弓弦的利箭一般毫无阻碍快速疾奔,带着两人向远方飞驰而去,渐渐远离了这个如画如墨的山水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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