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人群中挤进七八个人,走到董云楚面前,微微躬身行礼。董云楚忽然脸色一变,停了下来,旋即复又转和,走到岳中影身边,轻声道:“阿影哥哥,对不起,我又要回去了。”
岳中影心中大震,忽地站起身,道:“你说什么,你,你还要走?”董云楚强忍悲苦,笑着道:“你忘了吗。大理皇帝只许我每年见你一次面,我又怎么能不走呢?”
岳中影一听此言,急捡起地下的长剑,道:“不行,云楚,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董云楚摇了摇头,道:“不可以的,阿影哥哥,你没看见吗,这人群中有很多人段思英派来的人,其实外面还有数千侍卫,已经将这泉团团围了起来,便是怕我不肯回去啊。”
岳中影看看人群,果然有许多人,虽然也是在人群中跳舞,但眼神时不时的向这边瞟来,而且腰间微微鼓起,显然是暗藏了兵器,此时见岳中影亮出兵器当下长剑一震,道:“不怕,云楚,谅他们也挡不住我。”董云楚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阿影哥哥,我知道以你的武功,他们是挡不住我俩,可是一旦打起来,这里的百姓可怎么办呢?段思英便是怕我们逃走,临来前下令,若一里打将起来,这里所有百姓,一个不留。”岳中影一呆,环顾周围,此时有近千人在泉边,若果真打了起来,四处混战,这些无辜百姓必受池鱼之殃,更何况以段思英的性子,根本就不会顾忌百姓的死活。
想到这里,岳中影禁不住握剑的手一颤,咣当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董云楚握住了他的手,道:“阿影哥哥,别这样,我明年还会来看你的,好不好?”岳中影茫然的点点头。
两人相握许久,终究还是放开了手。董云楚强忍着笑了笑,转身走开。岳中影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她,只伸到一半,却还是僵住。喉咙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董云楚一步一步的走远。
太阳渐斜,慢慢的西沉,蝴蝶泉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有岳中影,还呆立在泉边,一动不动。
夜影渐渐笼罩了大地,四下里静谧无音,只有岳中影孤立在暗夜中,久久不愿意离开。
忽然间,一阵劲风袭来,直刺岳中影后背。岳中影慄然回头,只见一道寒光已经到了胸前。岳中影急一缩身,脚尖一点,地下的长剑陡然跳起。岳中影抄起长剑,当的一声,兵刃相交,偷袭者一击不中,急向后退。便此时,四周人影恍动,闪出七八人,将岳中影围在中间。
岳中影凝神一看,来人尽皆身着白衣,在这黑夜里甚是明显。再看众人手中,俱执一柄长钩,猛然间想起,当日杨成江叛教围攻刀布江时,围攻者手中都拿着一柄长钩,似乎叫什么天绝毒钩,不由脱口道:“拜月教?”
正前的一人听他眼便看出自己身份,似是愣了一下,这在嘎嘎怪笑一声,道:“好小子,果然有点见识。”声调甚怪,语音苍老,显是个老者。
岳中影便道:“在下与拜月教素无仇怨,尊驾为何暗夜偷袭?”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杀人吗,无外乎两个原故,不是为仇,便是为财,既然你小子同我拜月教无仇,那还会为了什么?”
岳中影一凛,暗道:“今天才与云楚相见,便有人想要杀我,莫不是段思英派来的,云楚知道自己未死,自然不会再寻短见,段思英却不会放过我的。”当即喝道:“是段思英派你来的?”那老者一愕,仰天大笑,道:“小子,问那么多干甚,做个糊涂鬼岂不是更好,糊里糊涂的来,糊里糊涂的死,无牵无挂,到阎王爷那也不用费心交代。”说着,冷喝一声:“动手。”喝声中一钩钩向岳中影小腹。
岳中影见那老者招式虽然精妙,但却暗留后劲,料得是虚招,当下也不招不架,反手一剑劈出。他身后一人正挺钩上前,万料不道岳中影会如此大胆,居然向他出剑,一时之间,反应不及,长剑划胸而过。
那老者一愣,没想到倏一交手,自己便伤了一个,阴恻恻道:“好小子,果真有些本事,老子当真看走了眼。”长钩一翻,自下而上撩起,端得是又阴又狠。岳中影挡开来势,长剑四出刺消,数招已过,跟转攻众人各自交了一招,只觉得这几个人武功均自了得,又是同出一门,所使招数一般的阴狠毒辣。岳中影武功虽高,但七八个人齐上,想要取胜,却是极难,心中暗道:“这拜月教究竟是什么来头,看他们的武功路数,绝非善类,怎么以前从未曾听说过呢?”
他却不知道这拜月教在大理及南边,同五毒教各居东西,教众大多是天南各部族人众,鱼龙混杂,但却都以月为神,所习武功,便全然是走阴毒的路子,五毒教善使毒物,拜月教擅长毒功,两派各称天南两大毒门。
又斗得片刻,岳中影心神渐宁,剑上威力便渐渐扩展,虽然以少敌多,却慢慢占得上风,只是因这拜月教众所使兵刃名为天色毒钩,只怕兵器之上淬有剧毒,这才不敢过分相逼。
那拜月教众见不能取胜,忽然间怪叫一声,岳中影一愣,不知何故,却见拜月教中忽自退开,自怀中掏出几根细针,猛然间插入自己胸后大穴。岳中影惊愕更甚,这些人所**道,皆是脑部要穴,如若被伤,不死也要重伤,不知这些人何以如此自残。正惊愕间,忽然那些教众连连怪喝,如恶鬼一般,直扑上来。
岳中影急忙挺剑接战,猛然间只觉得那些教众钩上所附劲力居然较方才大了一倍有余。岳中影不明所以,一时间被拜月教中逼得连连躲闪,一个不留神,右臂微痛,被一柄长钩钩中,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岳中影大惊,心想这钩上必然有毒,虽只是轻伤,一旦中毒,恐难逃一死,当下长剑急闪,使出拼命的招式来,要在短时间内杀散众人,这才有机会解毒。那料那些教众见岳中影受伤,却并不后撤等待岳中影毒发,反而越打越狠。
岳中影下手即不容情,对方虽然势强,却也难以抵挡,数招一过,岳中影长剑挑中一人胸膛,紧接着,跟进而击,又刺伤一人。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肩头虽然受伤,只觉其痛,而不觉其痒,并不见有中毒的迹像,剧斗之中,更觉奇怪。
实际上,岳中影并不明白这拜月教所谓毒功只是练功的法门怪异邪门,尽走旁门,倒不是以毒物伤人,便如方才拜月教众以细针刺激头顶要穴,实非自残,而是以痛楚激发本人身上的所有潜力,所以岳中影便觉众人功力大大增加,只是这等法门效力极大,但对施法者本身却也有极大的伤害,非万不得已不敢施展。拜月教众本是奉死令而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眼见岳中影剑法非凡,内力精深,取胜无望,这才冒然施法。但终便如此,却仍然奈何不了岳中影。
拜月教众眼见取胜无望,便欲再次施展刺激之术,但此时,半空中忽然一声轻吟,一道人影凌空而来。拜月教众一听此声,立即散开,只将岳中影围在中间,再不强攻。
岳中影见此人平平掠过数丈,举重若轻,丝毫不见费力,不禁愕然,暗道:“这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高的轻功。”正响音,忽见那人凌空一翻,一道光影直向岳中影掠来,其势如游龙一般。岳中影见来势极快,忙举剑一封,却不料那兵器甚是柔软,忽然一跳,便即躲过岳中影剑势,直点岳中影咽喉,原来却是长鞭。
岳中影急一点头,让来过势,细看来人,却只是一个妙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如许,较岳中影怕还小几岁,但只这几招,却显得武功极是不凡。
便此时,那鞭头一颤,半空中一个回转,又向岳中影掠来。岳中影长剑一指,正中鞭头,将那长鞭荡开数尺,只听叮当兵刃撞击之声其响,却不见那鞭有任何损伤,想来也是件宝器。
那女子一眼不发,片刻间连使十余招,一气呵来,如矫矢灵动,毫无滞涩之头,招式亦不如拜月教众那般尽走阴柔的路子,出招收式,法度严谨异常。岳中影乍遇此高手,不敢大意,尽力周旋。两人在月光下你来我往,打了数十招,居然不分胜负。
拜月教众见那女子同岳中影正打得难分难解,岳中影已然无暇他顾,眼见是占便宜施暗算的如时机,当下缓缓的靠近。正要出手,忽然之间,四下里灯火通明,冲出数十人来,一时间哧声不绝于耳,全是暗器。拜月教众没想到螳螂扑蝉,却有黄雀在后,一时猝不及防,大半中了暗器。那暗器上淬了剧毒,中毒者只在地下打了几个滚,便即一动不动。
其余教众见状,哪敢恋战,急忙逃走。那女子正同岳中影打得难分难解,没料道四处居然有伏兵,心中一惊,招数立见散乱,背后破绽立现。岳中影觑个正着,长剑挡开长鞭,左掌呼得探出,正中那女子后背。
那女子也当真了得,中了岳中影这一掌,只在地上跄踉一下,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岳中影见此人重伤之下,行动仍如此迅速,心中暗暗佩服,当下也不追赶,只回过头来,只见数十道火把前,站着一人,只是看不清面容,当即朗声道:“是那位高人相救,岳中影感激不尽。”
那人听岳中影出言相询,微一侧身,火光之下,岳中影看得清清楚楚,脸上恨意立生,嘎然道:“董伽罗。是你?”
来人正是董伽罗。董伽罗见岳中影认出了自己,轻声一笑,道:“岳兄弟,别来无恙。”岳中影对董伽罗恨意极深,若不是因为他是董云楚的哥哥,只怕此时早已经拨剑以待,哪愿与他叙话,当下冷冷道:“你我早已经恩断义绝,兄弟二字,岳某不敢当,还是收回去吧!董伽罗,岳某不死,看来你寝食难安啊?”
董伽罗微微一笑,道:“岳兄弟,误会了,董某是来救你的,怎会害你呢?”岳中影厉声道:“住口,你不会害我,你不会害我,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害我,云楚会被逼离我而去?”董伽罗勉强一笑,道:“岳兄弟,这些事情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也是被逼无奈,情事所迫,身不由己。”岳中影冷笑道:“哼哼,三番五次设计陷害自己的亲妹妹,用亲妹子换取自己的荣华宝贵,此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你还有脸说。”
董伽罗听岳中影骂得难听,脸色一变,便要发怒,然而终究忍了下来,缓缓道:“岳兄弟,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才甘心,董某负你良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恨我想杀我那也无所谓,但今天我来,并不是跟你说这些。岳兄弟,大理已经无你容身之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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