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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因果(2 / 2)

“我已经不是二八怀春少女了,你也不过是眼睛象他而已。”李玉眼神有一瞬黯然,旋即目光又冰如寒霜。

“可惜,你不是他。”她轻抚着龙峻的脸,眼里满是遗憾,却又转作庆幸,“幸好你不是他!”

第一针扎下去,龙峻只微微一颤,接着第二针,他便阖上眼,然后第三针第四针……龙峻眉头皱起,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精神渐渐萎顿,呼吸越来越微弱。李玉也是曾受过密探特训的人,如机密一定不能泄露,又遇刑求逼供承受不住痛苦,自然就会昏晕。却不知龙峻现已升为锦衣卫指挥使,且不做密探多年,这点基本功倒是没落下。只是那使人保持清醒的针法,现在却又用不得。

李玉咬了咬下唇,将金针一一拔出,等龙峻苏醒。她至今清楚记得那日,金针刺穴之后的剧痛,和肉刑有天壤之别,那般的苦楚,让她喉咙都嘶哑,为何在龙峻身上收不到同样的效果。

龙峻慢慢缓过气来,眼都懒得睁,只漠然说道:“你在白费功夫。”声音虚弱无力,听起来疲倦得很。

李玉轻一抚掌:“呀,我怎的忘了,龙大人连缠绵都受得住,又岂会在意这小小的金针?”

龙峻合着眼,沉默不语,适才脸上的那点血色完全褪尽,连嘴唇都苍白,额头上的虚汗在不停地冒出来。

李玉见了,心里忽似有丝线轻轻一扯,拿了手巾替他轻轻擦拭,柔声道:“你又何必如此坚持?一件死物难道比性命还重要?其实杀了你,效果也是一样,就让那东西随着下黄泉、入地府,再无人能找到。反正你过几日也是要死的,死在我手里岂不是好?”

龙峻似笑非笑地睁眼看她:“窃娘,你拿死来威胁我吗?”

李玉无奈又自嘲地一笑,用死亡来威胁将死之人,自己确实可笑之极。但始终不甘心,低头想了想,咬牙恨声说道:“这法子,原也是你用过的,龙大人若是受不住,便对我眨一眨眼罢。”

说完立起身,将一块绸布拿水浸湿,叠了几叠,封住龙峻口鼻。低头见他睁了眼眨也不眨,幽幽瞧着自己,不由一愣,似乎面前的眸子与记忆中那对黑瞳重叠起来。看龙峻双目渐渐失了神采,两眼慢慢合上,顿时惊慌失措,忙将湿绸拿开,急点他胸口几处大穴。瞧他皱眉颤抖、呛咳喘息,只觉心中柔情蜜意,爱恋无限,想再下手,却实在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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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闷难当,似有气血翻腾,将醒未醒之间,龙峻察觉李玉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听动静好像还带了一个人,直推搡进房。龙峻慢慢睁眼去看,那人书生打扮,竟是叶信!不知他怎会落在李玉手上,心里暗自惊疑,游龙帮的人怎地不起作用,于铮为何没能护住他?叶信忽见龙峻不由一愣,细细打量之下大惊失色,忙忙地要跑上来询问查看,却被李玉抬脚踢倒地上,痛入骨髓,一时挣扎不起。

李玉瞧了瞧龙峻,抬手掩嘴笑道:“这位便是那日和你同车的面具先生吧?看来我没抓错人。”

龙峻忍不住皱眉:“你抓他来做什么?”

“你不肯说,我又舍不得再对你用刑,只好用在他身上了。”李玉幽幽一叹,“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我跟你学的第三招!”

“李玉!”龙峻深吸口气,拧眉低喝,“别再作孽!”

“是了,我记得你当年说过,刑求是作孽,无论理由多光冕堂皇,终究是作孽。可你嘴上说得好听,手下可从不留情,我今日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

李玉说完微微冷笑,拿起金针,缓步走到叶信身边,低头道:“我且瞧瞧,这文弱书生,能受得住几针。”

龙峻眉头紧锁,看她慢慢俯身下去,急开口说道:“十五年前,我去过地字营!”

李玉手一振,直起身来,却不回头,戚戚埋怨:“你又诳我!”

龙峻闭一闭眼,开口轻声唱道:“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叶信听李玉说要对自己用刑,原闭了眼咬紧牙关准备硬受,绝不可丢了男人脸面。忽听龙峻出言喝止,接着轻声唱起《墙头马上》的唱词,正自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却见他向自己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直盯着一旁花架上的盆景看。

李玉听了这唱词浑身战栗,慢慢转身看着龙峻,眼中又惊又喜又怀疑又害怕,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

“……我为甚消瘦春风玉一围,又不曾染病疾,近新来宽褪了旧时衣。”龙峻唱得并不好听,有些调转得比较怪,李玉却听得痴了,她怔怔站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龙峻停了停,深吸口气,又换了一段唱词:“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这一段,却是《牡丹亭》。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李玉接过轻轻唱了起来,痴痴看着榻上那人,眼泪扑簌簌落下,声音渐渐哽咽,终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这些唱词,是她以前还是官家小姐的时候,悄悄瞒着爹娘,偷偷看了记住的。后来家里获罪,她被充了营妓,分到锦衣卫缇骑四密营的地字营。这几段唱词,她只唱给那双眼睛的主人听过,有些曲调,她故意转得怪一些,只觉那样反而好听。

那几个日夜后,李玉曾做过无数美梦,那双眼睛的主人为她赎身落籍,然后双宿双栖,却不料等来的,是当任指挥使钱彪选中她转到谛闻司作女间的噩耗。

“你歌喉极好,人又出挑,只做营妓未免可惜。”龙峻冷漠的声音轻轻响起,仿佛极远,又似极近,“当时钱彪钱大人扩充谛闻司需要女间,着我在营妓里挑选,我正好经过屋外听见你唱曲,回去便举荐了你。”

李玉闻言,像是被人在头上敲了一记闷棍,双手颓然垂下,身子晃了一晃,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龙峻。她眼里俱是泪水,看起来榻上那人的面孔有些模糊扭曲,耳边听他一字一字冷冷说道:“怕你因情分心,十五年前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

李玉顿感整个人都被掏空,徒留躯壳,一时间魂魄离散,身有千斤重,双脚却软如棉花,只觉站立不稳。忽地后脑剧痛,李玉眼前一黑,昏厥倒地,身后叶信举着盆景站立,一头冷汗,双手发颤。龙峻心头一松,顿觉倦意上涌只想睡去,忙闭眼深吸口气,强自稳定心神。

叶信颤巍巍把盆景放下,俯下身解了李玉腰间系着的丝绦,将她双手反剪紧紧绑了起来,跌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见龙峻看着他,眼里有些好奇,叶信呲牙揉了揉捆人之时被勒痛的手指,笑道:“我看小于捆过人犯,好学得很,能砸晕人的部位,他也教过我。”

龙峻恍然一笑,看着叶信轻声催促:“快走!”

叶信支撑着站起,却并不急着往外跑,走到卧榻旁扶龙峻坐直,想了想,把盖在他腿间的貂裘披到龙峻背后。

龙峻茫然不解,皱眉轻声问:“你做什么?”

叶信不回答,拉着龙峻的手,转身放到肩头,弯腰下躬,咬牙死命背起他,摇摇晃晃往外就走。龙峻伏在叶信背上,听他气喘如牛,浑身抖颤像是随时要摔倒,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放我下来!”

“闭嘴!”叶信气喘吁吁吼回去,“你好重!”

龙峻叹了口气:“她不会对我怎样,你背着我,两个人都跑不了。”

叶信咬牙不答,仍是背紧他,跌跌撞撞出门,一步一滑走入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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