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仍然是个晴天,我已经在小个子家呆了四天。一个旧电视机盒子就是我的房间,盒子里铺满了旧报纸。每天两个小孩都会带我去院子晒太阳,身体恢复的不错。
阿刚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小男孩,单眼皮小眼睛,小嘴巴,大脑袋,中等个头,可能是太贪玩了,全身上下只有身子和屁股还是白的,其他暴露出来的地方都被晒的黑乎乎的。阿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住在单位家属院的一个四合院里。
阿辉和阿刚住在同一个单位家属院,听说他父母都是领导,住的是独门独户的院子。他读小学五年级,个子比阿刚高差不多一头,双眼皮大眼睛,大嘴巴,小脑袋,很像新疆人。
阿刚是阿辉的粉丝,平日总是跟在阿辉屁股后面,阿辉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放学一回家就听他不停的喊着“阿辉哥……”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每晚六点半,阿刚都会直勾勾的盯着家里那台十六寸黑白电视机,谁也别想打扰他。“这是顺风马,我忠实的坐骑……只有几个人知道我的秘密,他们是希望之光、拉兹夫人和考尔。我和骑军的朋友们一起,为解救义希利亚,与罪恶的霍达克进行着战斗。”这动画片的名字好像叫《非凡的公主希瑞》,记得我小时候也是每集必看。
“这是顺风鸟,我忠实的坐骑。”看完动画片阿刚总喜欢拿起一根木棍指着我,希望我变成一只巨大的神鸟,发出七彩光芒。幸亏我的个头小,驼不起他,不然真会被他压死在裤裆下面。相比之下,阿辉要成熟的多,每天都记得帮我检查翅膀,越是这样,我越是糊涂。“为什么打伤我又要救我呢?”恐怕这就是男人通病吧,就像古时候的爷们为了美人相互厮杀,直到据为己有才算拥有。他们永远不会懂“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的道理。
六月底是小学期末考试的时间,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惜脚上还绑着绳子,没法飞起来。阿刚昨晚睡前向我承诺过:“小鸟别着急,等过几天放假了,我求爸爸去鸟市买个笼子给你住。”阿辉也被家人关在家里复习功课,就算偶尔过来一趟,也是来去匆匆。
“好儿子,真给咱家争气。”阿刚爸妈乐开了花,抢着给儿子碗里夹菜。这小家伙的大脑袋真没白长,平时那么贪玩,还能考到两个一百分。
“爸,给我买个鸟笼吧!”阿刚萌萌的看着老爸的眼睛。
“没问题,下午下班就买给你。”阿刚爸爸虽然工资不高,但对儿子那可是没得说。
当晚阿辉和阿刚一起给我举办了乔迁仪式,我的新房间是个柳条做的笼子,面积挺大的,配有陶瓷饭盆,陶瓷水杯,陶瓷坐便器,雕花大闸门,鸟笼中间还搭着两根粗竹棍供我健身。虽然比不上北京那个鸟巢的豪华气派,起码也算个精装商品房了。您瞧瞧!分文未出,哥就成了有房一族。
仪式刚刚结束,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冲了进来,一把扯住阿辉的衣服就往外拖,“王八蛋,就知道你跑这儿来了,快点给我回家看书去。”他是阿辉的爸爸,夫妻二人为阿辉读书伤透了脑筋,可这次还是不及格,“别把人家小弟弟教坏了!”阿刚最讨厌听到这样的话,他讨厌别人贬低他的偶像。
就这样,阿辉消失在夜色之中。晚上十点,阿刚家也该睡觉了,我被挂在了厨房的房梁上,房顶的老鼠可真缺德,吵的我整夜失眠。
暑假生活开始了,阿辉每天还是照样在外面溜达,虽然大门被反锁了,他还是可以轻松的翻墙出来。夏天真爽,特别是对这些贪玩的孩子。白天他们可以玩游戏机、逗蛐蛐、打水仗;晚上他们爬在墙脚捉蛐蛐,抱着大树摸知了,干每件事都特别开心,除了写暑假作业。
我呢,每天仍被关在笼子里。看来他们还是不相信我,怕我越狱。
七月二十四日是阿刚奶奶的生日,他们一家早早就出门了,把我一个关在家里。阿刚奶奶跟姑姑生活在一起,住的是附近的一栋单元楼房,姑姑家里条件很好,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
下午四点左右,阿刚这家伙总算回来了,出门时忘记给我加水,差点没把我给渴死。我在笼子里又蹦又叫,提醒他赶紧过来,阿刚还算有良心,他让爸爸把鸟笼拿下来,不仅给我加满水,还补了一点小米,看他脸色阴沉沉的,我也就没有再捣乱了。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摸样,这孩子咋了?”我用四只眼睛盯着他那一对小眼。
阿刚也看看我,然后靠着鸟笼跟我聊起来。“医生说奶奶眼睛治不好了……”
原来阿刚奶奶有白内障,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已经看不清楚了,这些年治疗了几次,没过多久就又复发了。前些日子去医院,医生说奶奶年纪太大,不能再动手术了。
“每次奶奶见到我,都是先用手把我从头到脚摸一遍,然后往我口袋里塞些糖果,夸我长的漂亮。”阿刚眼睛里泛着泪花,“我很想奶奶可以看到我,可以不用手摸就知道我的样子,我很想奶奶带着我出去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个懂事的大孩子。
“可怜的孩子。”我叽叽喳喳叫了几声,真想见见他奶奶。
第二天,爸妈前脚刚去上班,阿辉后脚就逃了出来,他叫阿刚一起去家属院垃圾堆里抓蛐蛐。
“听我同学讲,住在垃圾堆里面的蛐蛐最厉害,咱们去抓几只玩玩。”阿辉已经迫不及待了。
夏天的垃圾堆可真臭,特别是那些腐烂的西瓜皮和死老鼠,忙活了一个早上,半只蛐蛐都没抓到,奇怪的是,本来很乱的垃圾堆竟然被他们给翻整齐了。
“咋搞的?”阿辉提了一只烂拖鞋,无奈的摇摇头。“快下班了,咱们下午再来吧?”
这时,突然有一个黑影从他们眼前窜过。“什么东西呀?”阿刚吓了一跳。
“可能是老鼠,咱们快走吧。”阿辉有点着急。
“喵喵喵”一堆烂衣服下面突然传出猫叫的声音,声音很嘶哑。
阿辉拿起一根木棍,把衣服一层层挑开,“哇!”一只小黑猫爬在那里,全身脏乎乎的,见到有人出现,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肚子里发出怪怪的声音。
“是黑猫警长!”自从阿刚看了这部动画片,他对猫的印象特别好。
“你想要吗?”阿辉一点都不害怕,好像这只猫就是他家的。
“嗯。”阿刚点点头。
“快去找根麻绳!“阿辉朝着猫脑袋就是一棍,然后用棍子压住猫脖子。
阿刚把绳子递给阿辉,一只小猫就这样被五花大绑了,这两个小屁孩下手可真毒。
“小心点!不要被他抓伤,你就这样把他拖回去,先放在院子里,等我下午过来再弄。”阿辉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他真的没时间了,要赶紧回家。
就这样,小黑猫也被拖到了四合院,阿刚妈妈看到儿子这么喜欢,没等阿辉过来,就帮小猫松了绑,再用另一条绳子拴在鸡棚边的竹棍上。
“这猫现在太凶了,等过几天温顺点得给它洗个澡,瞧它满身的跳蚤,你离远点玩。”妈妈转头就去做饭了。
“黑猫警长来我们家了。”阿刚认真的向我汇报。
“不就是一只脏猫嘛。”我高傲的扬起了头。“改天让它帮我把这屋顶的老鼠给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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