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龙关后方罗恒大营,十六万大军静静的驻扎在这里,凭借一道低矮的寨墙,与外面暂时隔绝起来。
大帐之中,罗恒长叹一声,端起桌上的酒碗,慢慢将碗里酒倒入口中。随即将酒碗重重顿在桌案之上,桌上的酒坛跟着微微晃了一下。想我罗恒成名多年,也算国中有名上将。如今却窝在这大营之中,眼看着这些番子在外面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唉!悔不该当初保了徐平这个窝囊主公,空有一身才干,却无脊梁,才干再多也不过奴颜婢膝而已,又有何用?
正苦闷之时,卫兵在帐门处大声禀告:“叶将军求见。”罗恒知是副将叶战,随口吩咐进来。帐门开启处,副将叶战走了进来。叶战径直来到桌案之前,施礼说道:“将军,末将有事相求。”[..]
罗恒看了看眼前这个不高的中年汉子,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坚决的神情。不知其有何事,示意其坐下之后,罗恒拿过酒坛给叶战倒了一碗酒,推到叶战面前。
叶战连忙道谢,双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罗恒意兴萧索的说道:“贤弟,大帐之内,并无外人,你我当以兄弟相称。八年来,你我二人几乎同时投军,又一同活到今天。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
叶战闻言,没有马上说话,从桌上拿起酒坛,连续给自己倒了两碗,都灌进肚内之后。叶战将酒碗放回桌上,开口说道:“大哥!小弟今rì有话要说,实是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你我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自幼家父就曾教导小弟,抵御外侮,保家卫国。可是如今,我们保的算是哪门子主公,之前就和北野那些狼崽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现在又打开城门把这些番子请了进来。就算是要当皇帝,论地盘,腾泽那点地盘不足我们主公半数,论兵马,我们更没有少他的地方。为何我们这个窝囊主公不停的向异族献媚?如今我们把大好城池让与那些番子,我们十六万儿郎在这荒郊野地受罪。大哥!小弟不服,十六万儿郎不服!”
叶战说完,一脸慷慨激昂之sè。这一番话似重锤一般句句敲打在罗恒心头,叶战所说一点不错,徐平确是一个窝囊主公。跟随这样的主公,就算最后一统天下,也会被后人辱骂耻笑。奴颜天子手下哪里会有忠勇之士?这时叶战又继续说道:“大哥,我等为将者,身死沙场事小,可是这千载骂名,承受不起。不瞒大哥,在来之前,小弟就已再三思量此事,英王腾泽才是当保主公,家国大义当可保全。还请大哥早下决断。”
叶战此言一出,帐内气氛立时不同。罗恒有些吃惊的看了叶战一眼,没有说话,先是快步起身来到帐门处,轻轻开启帐门,走出一看,帐外当值卫士并无在近者,隔墙无耳,罗恒重新回到帐中。瞪了叶战一眼,低声说道:“贤弟,这些话不可乱讲,我二人xìng命怕是被你就地断送。”叶战有些沮丧的说道:“大哥,就算是断送xìng命,也不能留下骂名,让子孙后代永世抬不起头。”
罗恒长叹一声说道:“为兄虽然是大营主将,贤弟也该知道,大营之内,尚有掣肘,柳晋、王火两副将乃是徐平派来之人。此事你我还得计议一番,务求稳妥。”
三rì后,腾泽伤势尽复。得闻腾泽伤愈,阳关的四十万大军军心慢慢稳定下来。中军大帐之中,腾泽居中而坐,玄机等人分坐两侧。
腾泽看了看莫奇雨众人,见众人脸上又充满希望,腾泽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开口说道:“本王无能,让诸位记挂。这些rì子,辛苦诸位勉力支撑。本王已经派人传令给卫胜与唐锐两将军,卫将军率军南下,监视司徒雷父子。唐将军返回三州,稳定后方。阳关城外,塔吉番子增兵十万余,不足为虑。玄机兄,你可是有话要说?”
玄机清了清喉咙,说道:“主公,诸位,适才韩铁大人信使来报,韩大人已经筹集了足供四十万大军食用两月的粮草,十rì之内可到。另外微臣明rì需启程返回定海州,今rì特向主公及诸位辞行。”腾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定海州乃是根本重地,不容有失,后方一切还需劳烦玄机兄与郑路兄运筹调度。玄极将军和秦将军需一同返回养伤。”
次rì清晨,阳关城外,两旁杨柳青青,宽阔的驿道蜿蜒伸向远方,不时有骑着快马的信使飞驰而过。五千人马列队整齐,立于城下。腾泽来到玄机乘坐的马车前,握住玄机的手说道:“玄机兄,一路保重。”
玄机点头说道:“多谢主公,微臣在定海州,恭候主公捷报。主公就此留步,微臣要启程了。”腾泽放开玄机的手,又来到玄极与秦峰的马车前,好言安慰了几句。三辆马车在五千兵马的护送下,缓缓离开阳关。腾泽目送玄机等人渐行渐远后,回到关中。
阳关城外,狼军大营,莫萨亲王带着十几个护卫来到特克的大帐之中。双方见礼落座之后,特克亲王一脸苦笑,叹道:“莫萨殿下,多rì来,你我不停与腾泽大军交战,说是互有胜负,然我们寸步未进。殿下亲眼所见,这几rì腾泽又有援军赶到,声势迅速恢复。在这里持续消耗下去,于我等十分不利。殿下可有办法,摆脱这不利之势?”
莫萨亲王端起面前的马nǎi酒,一口喝下大半,意犹未尽的说道:“特克兄长,你我在一起作战多rì,不必如此生疏客气。连rì来,我们为了那个徐平,在这里和腾泽生死搏杀,损兵折将不算,眼下这关口十分难打。依我所见,再调集三十万大军前来,也未必拿得下这阳关。眼下大军粮草用度,全赖徐平维持,若是这厮起了歹心,你我只有束手待毙,别无他法。腾泽小儿十分jiān猾,上次天龙关下,被其逃出生天。眼下他抱定主意,依靠城墙与我们对峙,若是任其消耗我们,怕是不出一月,你我几十万大军就得埋骨这里。不若你我二人挥师京城,将那徐平困在宫中,这大片的领土岂不是任我等摆布。届时腾泽必然来京城攻打我们,到时战与不战,由你我来定。那京城之中,无尽的财富,奴隶一直在等待我们。”
一番话说的特克亲王双眼放光,腾龙帝国的富庶,这不用莫萨来给自己描述。若是洗劫京都,可汗一定会被运回去的财宝和奴隶所震惊。不过特克又想起来自己临来的使命,不由得犹豫起来。莫萨看出来特克因何犹豫不决,突然拔出腰刀,一刀将桌脚劈下,收刀说道:“兄长,这里有句古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千载良机就在眼前,英雄还是罪人,全在一念之间。”
特克的心强烈动摇起来,腾泽此人,可汗几次亲争,都未能将其置于死地。此次三方联手,腾泽依旧越战越勇,着实扎手。若是趁机将京都洗劫,再挟持徐平,这厮还掌握着四分国土,将这四分国土搜刮干净,rì后腾泽就算统一,也是国力不济。
莫萨这头肥猪还真是不能小看,竟然如此富于决断。难道本王论起决断,还不如这头肥猪?想到这里,特克亲王目光如炬,右手重重拍在桌案之上,站起身来,坚定的说道:“莫萨兄弟,你我还需好好商议一番,离开这要命的绞肉战场。你说的一点不错,放着如此辉煌耀眼的财富不去夺取,我们就是本族的罪人。”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屏退左右,秘密商议起来。
京都,帝国曾经的心脏,护城河依旧宽阔,上面不时有水鸟飞起,浑然不知一场大劫即将临近。繁华莫过都城,天sè将晚,城门即将关闭之际,许多小商贩手提肩挑,在守城军的监视和驱赶下,从城内鱼贯而出。东门外十里,一片蔓延二十里的巨大营地,营地所有的帐篷都被白sè毛毡覆盖,毛毡的边缘处描绘着绚丽的金sè花纹,营地奇异的风格,宛如到了异域番邦。
营地外围,不时有上百人的骑兵巡逻队疾驰而过。营门处,每隔一会儿,就有一只三四百人的骑兵队兴高采烈的回来,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马后拖着四五个表情或愤怒或悲伤的青年男女,只是女子远多于男人。
京都北门外十五里之地,耸立着一座比塔吉军营稍小一些的营地,这是狼军大营,狼军大营不似塔吉大营那么齐整,许多帐篷随意散落在营地之中,就如他们在草原上的部族一般,不同部族的战士营帐,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距离,以保证彼此的安全。
营门处,同样,每隔一会儿,就会有兴高采烈的游骑小队从远方回来,战士的马上驮着许多丝绸,铁器,或者金银细软,马后同样拖着许多青年男女,同样是女子远多于男人。小队一回到自己部族的营地,就受到同部族战士的热烈欢迎,部族首领大摇大摆的跳下马来,一位部族的随军祭司从欢迎队伍中走出,跟在首领的身后,仔细清点着每个回来的战士的战利品,由专门的人员将他们分别摆放,抢回来的奴隶,男的按照强壮与否分开站立,由部族战士看管,女子依据相貌也分别安置看管起来。
一切都清点完毕之后,部族首领会从战利品中挑出几件自己最中意的,然后将最强壮的男奴隶与最美貌的女奴隶各选三名,随后祭司也会挑选一些,以及一名美貌女奴。接下来首领和祭司会按战功多少,将所有战利品和奴隶分发下去,全都结束后,部族所有战士围在一起喝酒吃肉,跳舞享乐,更有饥sè者会当众将才分到的女奴就地按倒,大肆蹂躏一番。施暴者的狂笑声,围观者的叫好声,女奴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每夜都会在大营中上演。
狼军大营往东五十里外,一个小山村,走进村里,到处都是血迹与惨死的百姓尸体。山村已然完全荒废,许多房屋冒着浓浓的黑烟,红sè的火蛇四处乱窜,风中弥漫着一股杂物与血肉被烧焦的混合气息。山村的正中,一座高大的坟茔立起,从坟上cháo湿的泥土看,显然刚立不久。坟前跪着两个青年,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古铜脸膛,胡子如同钢针一般,一双虎目满是怒气,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不过二十出头,相貌与青年很是相似,只是要文静一些,不似青年那么粗犷勇猛。
两人冲着新坟连磕了五个响头,哥哥大声说道:“爹!娘!你们辛劳了一辈子,却落得这么一个结局。烧杀咱们村子的这些狼军,云成和我将他们都宰了,一个没留,给你们和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我们哥俩已经商议过了,这就去投奔英王腾泽,云成说当今世上只有英王可以杀尽这些万恶的狼军。你们二老好好保重,在天之灵别散,待儿子们杀尽狼军之rì,再来给二老上坟。”青年说完,放声大哭,甚是悲伤。旁边的兄弟云成也跟着痛哭起来,许久,两人止住悲声。
云成说道:“大哥,rì前听一些路过这里的行脚商说,英王大军驻扎在阳关,这里到阳关颇有几rì脚程,你我二人还是赶紧上路吧,万一英王大军开拔,你我弟兄要想晋见,怕是不易。”青年闻言点点头,答应道:“没错,光在这里哭,也救不活爹娘。咱们兄弟这就走。自京城外到阳关,山中有一条小路,乃是猎户所走,没几个人知道,只是路上艰险,颇是难行,加上豺狼虎豹也多,兄弟可要当心跟紧才是。”
青年说完,看着云成,眼里露出关切之sè。云成连忙说道:“大哥不必担心,我虽然没和你出去打过猎,若论武艺,适才杀了这么多死鬼,大哥还有顾虑不成?”青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云成肩膀,转身来到一棵大树下,将两匹战马牵过来,缰绳递到云成手里,兄弟二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将残破的山村远远抛在身后。
深夜,腾泽的营帐之中,林逸龙领着一个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的神秘人,二人悄悄的来到腾泽大帐之中。空阔的大帐之中只有腾泽一人,见二人进来,方要说话。林逸龙身边的神秘人来到腾泽面前,屈膝跪倒,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腾泽。
腾泽伸手接过,打开封口火漆,展信一观之后,脸上浮现一丝喜sè。将书信递给林逸龙,伸手将跪倒在地的神秘人搀扶起来,拉过一把椅子,让其落座。神秘人双眼流露出感激之sè,显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神秘人用手取下面上黑巾,原来是罗恒副将叶战,叶战感激的说道:“今rì才见殿下风采,对末将这等叛国之人,尚能如此坦诚相待,可惜罗将军不能亲自前来拜见殿下。”
腾泽看着叶战,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叶将军说哪里话来,你和罗将军两位将军把本王大军阻挡在天龙关,寸步未进,本王今rì方得一见将军尊容。罗将军之意,本王深为感动,两位将军顾全家国大义,腾泽佩服。只是罗将军信中所提之事,对于二位将军来说太过冒险,两位都是国家栋梁,不能有失。”
叶战闻言心cháo澎湃,虽说自己与林逸龙曾有过数面之缘,然而终究不算深交。自己和英王份数敌阵,然而从见面至今,英王殿下未露半点怀疑之意,这份坦荡真诚,天下少有,能投靠此等主公,三生幸事。叶战起身离开座位,重新跪倒说道:“多谢殿下不弃,末将和罗将军此举,只为自身赎罪,以免千载骂名。还请殿下恩准,末将就此返回通知罗将军,一切依计行事。今rì得见殿下尊容,末将三生有幸。还请殿下保重,末将就此告辞。”
送走叶战之后,腾泽与林逸龙重新回到大帐之中。林逸龙说道:“主公一口答应下来,是否有些草率?万一此中有诈,岂不是悔之晚矣?”腾泽闻言笑道:“叶将军乃是逸龙兄故交,逸龙兄观人之术远在我之上,逸龙兄既然肯将其引见,自然无事。”话说的很轻易,林逸龙却感觉到了一种深厚的信任,不由得心中一动。
腾泽命侍卫去将莫奇雨,赵定国请来。不多时,二人先后来到帐中。腾泽将罗恒书信交与二人,二人细细度过之后,腾泽又简单叙述了一番叶战前来之意。赵定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口说道:“此乃千载难逢良机,末将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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