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薄唇,凤眼微挑,下颌小巧,却微成尖状。颧骨微高,腮帮消瘦,鼻挺且直。蔡文姬姣好的面容却是生出了一副克夫之相。虽说克夫,却亦有旺夫之相。
白起当时没有明言,可此时想说,却为时已晚……
取下一身瑰红褂裙的蔡文姬尸身,长叹一气,抿着嘴唇。心中哀伤溢于言表。伸手拂过蔡文姬面颊,将那一双向下方瞧去的带勾凤眼合上,又向那宽大的棺木的瞧去。暗责自己竟然如此傻,只为张合一人,又怎能订如此宽大的一副棺木?这分明就是一副双人棺。
起开昨rì早已钉好棺钉,看了眼张合那开始腐烂的尸身,叹了一声。“我你不住啊!不该将她一起带来的……”伸手取出张合尸身一旁摆放的钝刃阔刀,放在地面,双手抱起蔡文姬,轻放其中。双手抱起百十斤重的檀木棺盖,哄得一声,合在棺木上,双手一推,缓缓闭合住。“人死若能投生,愿你二人来世再做夫妻……”
红rì高升,积雪渐融。
白起站在木桩之下。麻绳结结实实的缠在木桩上,而另一头则是绑棺木上。墓穴挖的极大,深有丈余。按白起的意思,墓不必留头,只需填平即可。如此这般作为,也是怕rì后有人盗墓挖穴,搅得旧人随时故去,却也不得安宁。
随着棺木落地,一捧泥土撒下。三五个汉子人手一把铁锨,三五下边将墓穴填好。“辛苦了。”白起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财,递与那领头之人。那人豪爽一笑,瞧也没瞧,将钱财递与身后众人,笑道:“阁下早生华发,身长九尺,与那刘玄德帐下战将白逸道……嗯?”
白起面sè一变,看了眼竖插于墓前的张合裂空刀,眉毛轻挑。“正是白某,兄台有何见教?”
那人闻名,面露喜sè道:“我乃胡班,早年寿亭侯千里走单骑,五关斩六将之时,有缘得以结实。寿亭侯早年曾许诺与我,若得落脚之地,定当书信告知与我,为我谋取一职,得以效命于皇叔麾下。”
“胡班?”白起揉了揉额头,解下腰间葫芦,灌了一口,顿时觉得jīng神异常,浑身暖烘烘的。“待我料理完友人后事,再谈此事。”白起敲着额头,努力的去想,这胡班是何许人也。来到这里已近十年,往事一切,早已渐渐忘却,谁人又能记得他是何人?“哦。你且在山下驿站处等待,我友人后事料理完后,白某便去寻你,你看可好?”
胡班面露喜sè,自是点头应允。应了一声,道了声“如此,胡某便于山下等候。”便yù转身而去。
白起思虑一番,略觉不妥,对这胡班不知根不知底,己若于河北一带暴露行踪,必当寸步难行。“胡兄慢走,某有一事。”白起叫住胡班,胡班见白起有言yù问,便将随来友人遣下山去,自留其上。“白将军有何事yù问?”
“胡兄是从何得知,我人在此?”
“哦。”胡班点了点头,理了理思路,言道:“你与那小姐落脚那山下小村,便是胡某蜗居之地。我初时只是闻知一男一女,从村中订制了棺木一樽。闻村中友人言女子面容姣好,我也未曾在意。而你二人上山,雇村中乡民,下葬你这友人,村人归来后曾言你年岁不过而立,却华发生于顶。当时我便心猜,身长九尺,满头华发者,世间闻名,只你一人。而后今rì上山,随村人同为你这对痴情友人下葬,见你力有千斤,举这棺盖如儿戏,便知我所料不假,正是寻对了人。”
“唔……”白起点了点头,见胡班言语之时不曾停顿,显示事实,不曾掺假。“如今袁绍势大,你身在河北,为何不投袁绍,反投兵寡粮少的我主?”
“袁绍不仁,祸乱朝纲,欺主拢臣。不顾百姓死活,掳丁掠粮,行若禽兽,为人态,行兽xìng,为人所不耻,此等不仁不义之人,早晚必死他人之手。皇叔汉室贵胄,得民心,虽不得志,却乃人中龙凤,rì后定能飞黄腾达,投效皇叔,rì后定能名垂青史。”
“哦。”白起见胡班口才极佳,却是一人物。心中思复良久,方才想起,此胡班是何许人也!五官斩六将,关公走至荥阳之时,若非胡班,非葬身于火海之中不可。此人忠义,可留而用之。“好!”此一好字,半晌方才被白起喊出。“胡兄高瞻远瞩,亦是一时俊杰,胡兄且在山下静待于我,友人后事一定,我便下山寻你。胡兄,请!”
胡班拱了拱手,自下山去了。
胡班一走,白起自坐山上,焚烧纸钱。古人迷信,但凡死者,死后必定下到九幽冥府。纸钱一为先人九幽冥府过活之用,一为去往九幽冥府路途小鬼当道,买路之用。
天sè将晚,白起顿感困倦,决定于山上守灵一夜,不枉相识一场。天sè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皓月高升。时至晚间,月隐云端,天无星斗,乃是将雨之兆。白起看着天sè,心道今rì怕是要有大雨而降。干枝捅了捅燃的正旺火盆,添了三五张黄纸。
一阵冷风拂过,白起昏沉yù睡,眼皮千斤重,呵欠连天打。
远处似有人影晃动,白起借着火光向那处瞧去,未见人影。搓了搓面皮,耸肩一笑。不一时,那处又是一阵人影晃动,白起转头又向那方瞧去,依然是空空如也,未见甚物。搓了下眼眶。“眼花了?”自问一句。便继续焚烧着火盆内的黄纸。
又一时,那处又是一阵人影晃动。白起这回瞧得真切,腾得一下便站了起来,喝道:“谁!”右手顺势抽出张合墓前的裂空刀。半晌见那处无人应声,用干枝插住几张黄纸,借着微弱的火光便向那处走去。手提阔刀,干枝前探照路,双目紧盯前方,双耳闻四方之音,半晌不见人影,连动静都未曾闻得。
心中惊疑,眉头横扭,暗道奇怪。悻悻之下,提刀回返。半路丢了干枝,只因火已燃灭。心中思复自己方才到底是眼花瞧错了还是怎地时,老远便将墓前坐着一人。
白起心中有些打鼓。夜过子时,半夜墓前坐一人,谁人心中不骇?壮着胆子,提刀近前,凝目一瞧。白起险些吓死当场。
张合!!!
不错,正是张合!张合依旧俊美无比,不是今rì早间见到的那般让人观之yù呕。张合一身甲胄,歪着头,撕着手中烤熟的山鸡肉,咀嚼着。见白起走了过来,点头笑笑。“吃。”白起狐疑片刻,也不客气,放下手中阔刀,伸手撕下一块肉来,嚼在口中。含糊不清笑道:“你没死!”不过话一出口,便心道不对。张合如何死的,白起自是清楚不过,而且张合死时,白起就在当场。
张合瞪大双眼,面sè一搬。佯怒道:“我张俊义身经百战,取上将首级若探囊取物,怎能身死?何况谁人敢取我xìng命?”丢掉手中鸡骨,伸手取下白起腰间葫芦,拨塞,仰脖灌了一口,酒水溢出不少,顺着脖颈处留进衣内。“还是你这葫芦中酒水最是美味!”张合将葫芦抛给白起,砸吧砸吧嘴,叹道:“rì后怕是难有此等口福........”
“嗨!此简单不过,你与我共去荆州,rì后酒水管够,如何?”
张合不语,静观天间乌云横移,抿了抿嘴唇。良久问道:“你看此间山林如何?景sè秀丽,迷人忘返。有飞禽走兽为伴,rìrì野味,过闲云野鹤之活。”说罢只是笑笑。伸手去取鸡肉时,见只剩下一堆鸡骨。“哎呀,鸡已用完,你且等等。”张合说罢,站起身来唤道:“文姬,快去取些烧好菜肴来!”
白起闻张合话语,呆了一下,掐了掐脸上面皮,顿感痛楚。正此时,便瞧见一身瑰红褂裙的蔡文姬莲步轻挪,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丰盛菜肴,笑道:“粗食野味,不抵大家手艺,师弟见笑了。”
白起咧嘴干笑一声,也不言语,低头动筷。
蔡文姬搬来小凳,坐在张合身旁。三人自子时边吃边聊到寅时。蔡文姬微感疲顿,回屋休息去了。张合站起身来,伸了懒腰,接过白起抛来的葫芦,喝了一口。笑道:“寅时了,时候不早了。”
张合想了想,道:“唉,不知道是该怨你还是该谢你。”..............随着一滴雨水的落下,天sè渐渐的凉了起来。
熟睡的白起被雨点打在脸上,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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