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温呵呵一笑,又是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杜维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意;三崔父子是东汉人士,当时崔家并未分家,因此两家都把三崔当做是「自己」族中的骄傲,旁人都只是沾光罢了。
「那友人知道小子来此所为何事,言下之意却是十分赞同的,他说,崔家有过去的辉煌、有眼下的荣景,若是此事办得成,那便是连未来的希望也能顾全,从此便再也无虑了。」
崔知温轻轻点了点头,先是呵呵轻笑,但笑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已是哈哈大笑。
「你很会说话,某这下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崔知温一面笑着,一面说道:「但很可惜,此事太过要紧,某不能就这样轻率答应下来。不过为了奖励你的话术,某可以答应你一件能力可及的事。」
就算提早知道了科举改制,一来知道的不只自己、二来未来变数仍多,崔知温才不会这样简单的应许。
「唉……」杜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小子只有件不情知请。」
「说吧。」崔知温不温不火的啜了口茶,等着看看眼前的人会开出什么条件。
「那友人……唉,说实在的,和在下也仅是数面之交,和几次酒席上的闲谈罢了。」杜维闭上双目,一副深深回忆的模样:「呵,那家伙酒品差的很,有一回,他还嚷嚷着什么大唐只需一崔家!、诸房存之无益,不如废去!之类的话,吓得旁人差点就落荒而逃了。」
「莽撞。」崔知温摇摇头,不过心里头对这句话却颇为赞同,什么崔氏六房、博陵崔,在他眼里看来,自己所属的清河崔,才是那唯一的本家,其他分支若是不来拜服,最好是就这么废掉吧!
「虽是如此,但毕竟是相识一场。」杜维一整衣冠,正sè说道:「小子不情之请,想替他在长辈坟前代为焚香祝祷,以全朋友之义。」
「喔?」崔知温眼睛一亮,对眼前男子的印象又更加的好了几分,虽然就科举改制一事没有共识,但无论是从人品、还是谈吐应对来看,这人以后还有许多合作的空间呢。
「啊,但那友人是在咸阳生长,所以不大记得籍贯之事……」
「咸阳?」崔知温身为族长,族中子弟的流向也都大致清楚,此时便开始皱眉思索,却想不起有哪一支是迁向咸阳方向的。
「是啊……虽然出身礼乐世家,但他也以秦人悍勇之风自豪。」
「你说那友人叫做什么名字?」崔知温仍是想不起来那是哪一支旁系,几番思考之后仍是选择放弃。
「他名为崔余庆。」杜维恭敬说道。
「余庆……余庆……」崔知温想着想着,突然间猛地坐起,瞪大了双目,目疵yù裂的瞪着杜维,大声问道:「你说是崔余庆?庸州崔余庆?」
「是的。」杜维点头应道。
崔知温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说,他说大唐只需一崔家?他说诸房存之无益,不如废去?」
「是、是的……」杜维「怯怯」的恭声答道。
「那三崔父子……他们可是清河本家!竖子胆敢胡乱混淆?」瞪了眼杜维,崔知温凶狠的问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三崔父子虽然生在分家之前,但分家之后,他崔家得了诗书,而本支只得了……只得了……」杜维吞吞吐吐,在崔知温杀人般的目光中,才害怕的说道:「本支只得了钱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崔知温再也不顾什么形象,用力的将眼前桌案翻倒,又踹飞了一旁的胡凳,嘴里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话都骂了出来,一点也没有什么世家风度。
「崔公息怒……那崔余庆说他乃本家子弟,所以小子这才……这才……失礼了。」
「本家子弟?」崔知温气极反笑,这话就像在烈火上浇油一样,本来就沸腾的火气,此时更像是冲到了云端。
「好你个崔敦礼,安敢如此辱我清河本家?」崔知温骂了几句,几次吐纳之后,这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但在杜维的计划中,老崔先生应该再愤怒一点、也再久一点,不然计划只能说是成功一半。
别忘了,杜维可是被博陵崔家整过。
方才被他拖进来的崔余庆,其实是博陵崔家之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被视为崔家未来十数年,少数可能入阁拜相的人物。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懂得报仇的主角,算不上好主角。杜维既然有这个机会报仇,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听见崔知温愤怒的骂声,杜维细不可闻的惊呼了一声,脸上惊愕乍闪即逝,崔知温看在眼底,忍不住开口催促道:「怎么?他还讲了什么吗?」
杜维「彷徨」的说了声没事,然后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若是杜维再继续编造,哪怕内容逼真,崔知温也会觉得是杜维想挑拨两家关系,不过杜维既然收了嘴、并且又是一脸惊慌,显然话中还有几分可信。
「小子人微言轻,按理说是不该置喙的,但是……」杜维脸上浮现出悲天悯人的和煦笑意,神sè间又添了些诚恳:「但同室cāo戈,于子孙不祥,还请崔公小心在意。」
崔知温方才虽然强自压下怒火,胸间一股闷气却是无从宣泄,但听了杜维这一番关心备至的话语,就好像甘霖一样的浇熄了愤怒的火焰,看向杜维的眼神是更加的欣赏。
「博陵崔家自视极高,或许是见小子无知,这才出言戏弄吧?崔公骂归骂,骂完了也就算了罢。只不过直称长辈的名讳,那也未免太过……」
见杜维说得严肃,崔知温虽然不太知道杜维所指何事,但听他能这样甘愿自贬来相劝自己,好感度又是往上飞速的飙升。
「崔敦礼长了我几岁,不过同在一个辈分上,算不得什么长辈……」温言相告到一半,崔知温表情又是一变,凝声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这个……余庆是说,他和令尊平辈论交,所以……虽然自己年龄不过三十有余,您却得称他一声阿叔……」
杜维说完,垂下头来扮演出戒慎恐惧的模样,但耳朵却拉的老高,等待崔知温接下来的反应。
「我……我……」崔知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变换了无数种情绪,正当杜维还以为他又忍下了怒气时,却听一声苍老嘶哑的吼声。
「阿叔?阿叔?我叔你个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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