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叫浩然正气?什么叫英雄气概?
不是打杀斗武,也不是快意恩仇,没有手刃强敌的恣意,没有一统天下的yy,只是从容淡定间、平实言语中,男儿那份自强自立、平等待人的傲然气度,自引万人折腰!
在如今浮华虚荣的世人内心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份情怀!
***************************************************
簪花楼号称江南第一楼,坐落于瘦西湖畔,楼分三层,俯瞰二十四桥秀丽风光,雕梁画栋,飞檐如翼,楼如卧凤,东西伸展,庭院如画,布局雅致,甚有风情,自陈朝以来,盛名不衰,乃是古来名jì,风流才子的留恋之所。隋炀帝邀二十四名jì献艺于陈家砖桥之时,簪花楼共有七女入选,乃为一时之冠。簪花楼自此声名更盛,成为全国冠盖云集之所。上至当朝一品大员,皇亲国戚,下至中原最有实力的帮会帮主,儒雅风流的江湖浪子,多汇于此。江南一带世家大族子弟多以身登簪花楼贵宾阁为平生荣耀之事。所以,簪花楼门槛之高,也是普通百姓所难以想象的,平常百姓,即使身携万贯,若是无人引见,想要登楼,也是难上加难。
彭氏兄弟哪里知道这些,只当这里是寻常的酒楼,强自镇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被簪花楼上掌门的伙计拦了下来。其中一个黑脸大汉勉强堆出一脸假笑,道:「对不住,两位大爷,簪花楼白天只接待贵宾,不接其他平常生意。两位若无引见,就晚上再来吧。」
彭无惧大怒,浓眉一竖,塌鼻一横,阔嘴一裂,道:「混帐,你们这不是狗眼看人低么,以为小爷我没银两?」
那黑脸大汉冷冷一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怎会不知咱们簪花楼的规矩?初更以前,簪花楼的红阿姑只为身份尊贵的爷们献艺,若无引荐,便是你腰缠百万,也休想踏上簪花楼半步。看你们一个个粗布麻服,灰头土面,快快滚回家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脏了咱簪花楼的台阶。」
彭无惧气得眼冒金星,大骂一声,抡拳就要打人,却被彭无望一把拉住。
「三哥,这个混蛋如此无理,待小弟好好教训他。」彭无惧大声道。
「四弟,咱们尚有要事,先忍一忍。」彭无望凑到彭无惧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上前,微微一鞠躬,道:「这位大哥,在下青州彭某携舍弟到此,不是为了喝花酒,而是为了寻人。」
「寻人?」黑脸大汉眼睛睁得大大的,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几位手下,几个人同时放声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个连鼻涕眼泪都一起笑了出来。
彭氏兄弟互望一眼,实在不明白他们都在笑些什么。
「哎呦,哈哈,笑死我了,你们听听,这两个乡下佬想要到簪花楼寻人,哈哈哈,我在这里看了十五年的门,还从没遇到这么愣的傻小子。哈哈哈!」那个黑脸大汉笑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劲儿地揉着肚子。
「请问各位笑些什么?」彭无望奇怪地问。
「我,我笑,笑你傻。也不打听打听簪花楼什么地方,江南第一楼,就算是在这儿做活的厨子都是锦衣裘袄,你们两个乡下佬配认识谁?我倒是见过不少想要大白天到这里浑水摸鱼的,但没想到竟碰上你们这两个傻子,想出这么个穷酸理由。啊哈哈,笑死我了。」黑脸大汉的一番说话,更引得簪花楼的一众伙计狂笑不已。
其中一个活计大笑着说:「喂,你们趁早滚得远远的,别在这丢人了,下次来簪花楼再想个好说辞。哈哈!」彭无望大声道:「喂,兄台,说话可别这么过分,咱们兄弟的确是来寻访一位故人的后代。请你们通融一下。」这两句话他用狮子喉的心法一口气喷了出来,声音洪亮如钟,顿时把众人的笑声压了下去。那些掌门的伙计顿时收起轻视之心,开始仔仔细细打量两人。
就在此时,正在招呼一众贵宾的簪花楼老鸨张凤娘听到门前的吵闹,接着听到彭无望的吼声,心知不妥,连忙告罪一声,急步走出楼来。本来,一些门面上的事情,交给门前的几个伙计,多半都可以顺利办妥,不会劳动名震江都的jì院大鸨张凤娘的。但是,今天的情况十分特殊。
因为今rì,簪花楼的第一名jì琴仙子苏婉将要开阁献艺。这位琴仙子自十三岁出道以来,以一手可令神仙动容的绝美琴曲名震中原,被当之无愧地誉为天下第一琴。凡是听闻她所作之曲的文人雅士,当朝显贵无不如醉如痴,神魂颠倒,不知人间何世。传闻有人无意中听她调琴试音,如中魔咒,三天三夜死守在簪花楼仙音阁,任人如何打骂,仍不肯寸离,直到三rì后苏婉开阁赐曲,方欢喜放歌去,传为一时佳话。
可是这位琴仙子的架子却也不小。每年只在chūn秋两季,开阁献艺两次,其牠时间一概不言琴曲二字。即使这样,簪花楼的生意也因为这第一名jì的存在而蒸蒸rì上,可谓rì近千金。簪花楼的老鸨张凤姐虽然强悍也不敢稍稍违逆苏婉半点心意。因为只要苏婉一不高兴,动辄取消献艺,那些簪花楼势力非凡的各路贵宾豪客不会责怪于她,往往将一腔怒火泄在张凤姐身上,令她焦头烂额。
每年chūn秋之际,无数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都会早早来到江都预定下簪花楼最好的花阁,静静等待一年两度的献曲佳期。而在开阁献艺的当天,簪花楼花阁的位子更加炙手可热,如果稍加不慎,就会有人因抢夺花阁而大打出手。这更令老鸨张凤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恐出了一点乱子。
现在离琴仙子苏婉献艺之时只剩下小半个时辰,所有贵宾都已经各就各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彭无望兄弟出现在门口,还和人大吵大闹,这叫张凤姐如何不急。
「吵什么吵什么吵什么!」张凤姐刚一来到门口就大声说,「你们这几个混蛋,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还和人吵?不想活了?」听到这声喝骂,刚才耀武扬威的几个伙计立刻缩头不言,乖乖地退到了张凤姐的下手处小心站立。张凤姐舒了口气,看了看彭氏兄弟,道:「刚才吵吵嚷嚷要找人的就是你们吧?」
彭氏兄弟互望了一眼,彭无望上前一拱手,道:「大婶妳好,就是我们要找人。」
本来老老实实站在张凤姐身后的一群人,刚刚收住笑,现在宛如房倒屋塌一般又笑做了一团。
「大婶?」张凤姐本来没什么好气,一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看你们土头土脑,料来算是老实人,想找什么人,就说给我听罢,这个簪花楼里所有人我都认识。」张凤姐不耐烦地说。
彭无望向她作了个揖,道:「我们要找的人名叫司徒念情,乃是河南道青州司徒氏之女。隋末遭人劫掠为jì,散失在江南一带,不知道簪花楼可有此人?」
张凤姐想了想,道:「没有没有,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彭无望仍不死心,道:「她可能已经改了名字,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她的画像啊?」张凤姐不耐烦地问。
「画像?」彭无望犹豫着看了看彭无惧。
「有,有!」彭无惧兴奋地连声说,接着在怀中摸索了良久,找出一张画像,交给彭无望。
彭无望立刻将画像对着张凤姐一展,道:「不知道大婶妳可曾见过此人?」
出于好奇的原因,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张画像身上,连张凤姐也不例外。接着,全场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结而下坠。接着,宛如滚雷霹雳一阵涌动,所有人都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不少人一屁股坐倒在地,前后左右地打起滚来。
彭无望莫名其妙,连忙问:「大婶,妳莫非已经认出来了?」
张凤姐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一听到他说话,立刻又笑了出来,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认得。我只是想不出来,能有这幅长相的人怎么会被人劫掠为jì。」
彭无望一愣,收回画像一看,大吃一惊,惊叫一声:「四弟!你!」
彭无惧凑上前,看了看,道:「没错,就是这张。这幅还是我照着司徒伯伯的画像描下来的呢。」
「四弟,你!咱们要找的是他老人家的女儿。」
「对呀,三哥,你看,我没有画上胡子,而且,你看,我把她画成瓜子脸。这样就很像了,我看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开阁献艺之时了,有着琴仙子美誉的簪花楼第一名jì仍然懒洋洋地卧在锦榻之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前的一具古琴,纤指撩拨着琴弦,发出仙翁仙翁的清音。这为众人倾慕的绝代佳人发如卧云,眉如chūn山,杏眼桃腮,朱唇微翘,显出慵懒而华贵的雅致风范,一颗美人痣,轻挂嘴畔,惹人遐思。她的那双杏眼之中,流光溢彩,时如轻雾薄烟,时如月华流水,朦胧迷蒙,令人无法捕捉她真正的心意,也更无法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而这种若即若离的风致,却最是令天下青楼恩客如痴如狂,为她颠倒迷醉。
在她的对面,静静坐着一个衣衫如雪的瘦削青年人。这个人和琴仙子苏婉一样有着懒洋洋的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令他有半分兴趣。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仿佛夜空中的启明星,散发着一股英气。他的脸英俊到了几乎让人窒息的地步,瘦削的脸颊拥有着峰峦般的鲜明轮廓,笔直的鼻翼挺立如玉柱,薄而轮廓柔和的嘴唇透露出温柔多情的风致,而他嘴角的那一丝满不在乎的浅笑,更足以令天下女子的心房为之停止跳动。
「公子很少如此早来,不知为何忽然有此雅兴?」苏婉用一种轻柔如风,甜美如蜜的美妙音韵缓缓说道。
那位英俊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sè的牙齿,悠然道:「因为今rì不巧身有要事,所以提前到来,也特意送上一份薄礼,请婉儿笑纳。」
苏婉懒洋洋地看了看摆在琴旁的一副闪烁着宛如金属光华的秀丽丝锦,道:「这是成都天蚕庄的蜀锦,听说此锦乃为天蚕庄特有的紫蚕丝结成。紫蚕数量稀少,繁殖不易,成一匹锦缎,须历时三载。所以古来皆有天蚕吐丝,三年成锦之说。公子这份礼,着实不轻。」
那位公子微一击掌,笑道:「婉儿果然见识广博。」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神sè,朗声道:「记得当年初闻婉儿仙乐,如遭雷击,三rì三夜,形同痴狂,令我终生难忘。一直以来,我都想找到一样可形容你的琴韵的物事。那一rì,我路过天蚕庄,看到一匹锦缎被一位贵妇人抖手掸开,流光溢彩的锦缎被微风一吹,阳光一照,立时摇曳生姿,锦缎反shè太阳光芒,层层折shè,光华流动,绵绵密密,缠绵不绝,令我想到婉儿你令人柔肠百结的缠绵琴音,就仿佛这在阳光下飞扬的锦缎,令人如坠美梦之中,不愿醒来。所以我特意购来三匹天蚕锦,以谢婉儿多番赐曲。」
苏婉轻笑一声,道:「不如说是月光下飞扬的锦缎来得贴切,rì光强烈,不堪入琴。」
「妙极妙极!」那位公子摇头晃脑,一脸陶醉,「婉儿此话切中要害,深得我心。只怪我未曾掸开锦缎,邀之以明月,才有今rì之错。得婉儿此言,已经不虚此行。」
就在此时,一个肩背双剑的文装童子扣门而入,来到公子身边,低声道:「公子,方姑娘几次派人催促,事态十分紧急,还请公子立刻前往。」
那英俊公子点了点头,站起身向苏婉深深一揖。苏婉微微点头,道:「公子只管离去,不必多礼。」她又转过头对那童子说:「连福,我来问你,为何外面如此吵闹?」
连福连忙作了个揖道:「回禀苏姑娘,外面有两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吵着要到簪花楼寻人,张凤姐正在应付。」
「噢,」苏婉无动于衷地点点头,随口问道,「他们要寻访何人?」
「回禀姑娘,乃是司徒念情。」
那公子和苏婉同时一惊。公子道:「婉儿,那司徒念情不是你以前的rǔ名么?」苏婉秀眉一皱,冷冷地说:「想不到,那个贪财好赌的父亲终于找人来寻我了。」
那公子立刻对连福道:「阿福,告诉凤姐,说我连锋有要事去办,没时间恭聆婉儿仙乐,就请楼下的两个小子上来代劳吧。」言罢袍袖一抖,人如一溜轻烟般消失在仙音阁的楼台之外。
彭无望兄弟二人正被张凤姐等一干jì院中人嘲笑戏弄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位文装童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咳嗽,张凤姐等人立刻止住了笑声。张凤姐连忙来到这位童子身边,献媚地笑着说:「啊,连福兄弟,你家公子呢?」
连福颇有风度地向张凤姐鞠了个躬,道:「有劳凤姐牵挂,我家公子有要事先走了,说是改rì再来仙音阁聆听苏大家的仙乐。」
张凤姐「哎呦」了一声,作出一派深以为憾的模样,大声说:「婉儿好不容易才开阁献艺,连公子连听个开头都不赏脸,不知道婉儿会有多伤心啊。」
连福微微一笑:「凤姐放心,公子自有交待。还有,公子吩咐,他的花阁可由门外的这两位兄弟填补。」言罢,也不理张凤姐的回应,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凤姐目送他施施然离去,冷冷地哼了一声。旁边的黑脸汉子嘿然道:「真是狗仗人势,一个连家庄的书童也可以这么作威作福,一点也不给凤姐面子。」
张凤姐的脸上目无表情,冷然道:「人家连公子乃天下武林的第一公子,连庄主又是当朝一品大员,再加上几个兄弟皆是各州各府的镇将,势力滔天,当然不把我们这些生意人放在眼里。」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彭氏兄弟,道:「喂,你们两个,算你们祖上积了几辈子的yīn德,今rì连公子赏脸,把花阁让给了你们,还不进去。」
彭氏兄弟大喜,彭无惧道:「那我们可以进去了?」
张凤姐看着两人就烦,大声道:「连公子虽然把花阁让给了你们,但是只能容下一个座位,你们选一个人进去吧。」
彭无望想了想,一拍彭无惧的肩膀,道:「四弟,这里是是非之地,多留无益,你还是去逛一逛街市,我马上出来。」
彭无惧也被jì院里这些古里古怪的人物笑得怕了,心里头那股子勇闯jì寨的豪情壮志早就消磨得jīng光,听到这番话,立刻说:「三哥,万事小心,我去街上逛逛,待会儿来这里等你。」
彭无望严肃地点了点头,望了望簪花楼的三重楼阁,深深吸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带,大踏步走进门去。看着彭无望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进簪花楼大门,彭无惧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的三哥似乎走进了一个涂脂抹粉的妖异怪兽口中。
簪花楼内的布局可说是别出心裁,不同其他烟花楼台的布置。楼虽分上中下三层,但是大厅正zhōng yāng却中空出了一大块地方。这个空场之中竟然修了一个巨大的池塘,塘中饲养着百余尾细鳞如锦的五sè鲤鱼,池塘边上亭台林立,共有八座之多,分伏羲八卦位置排列。池塘上横架一座宽阔的石桥,桥分五曲,在第三曲之上立有一座小亭,亭下横卧一座jīng致的琴架,架上摆着一具古sè古香的琴,琴上木料纹理鲜明,显然经过上佳的保养,琴头琴尾分刻彩云追月,百鸟朝凤图案,sè彩沉厚艳丽,极尽雅致jīng巧,令人一见难忘。而那八座小亭中各舍一间雅座,亭畔种植芍药,花团争艳,别有一番风韵。而环绕着这格局奇美的空场,簪花楼三层楼台靠近空场的地方遍设花阁,客人无论坐在哪一层的雅座之上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石桥中的小亭。而天下第一琴苏婉也会在那里演奏她风靡一时的名曲。
此时,所有贵宾都已经入席,所有人屏气息声,静静地等候苏婉的到来。这些人虽然个个都有显赫一时的身份,而且为了今rì的列席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对于苏婉的姗姗来迟却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有很多人对于这个等待的时光也分外享受,左顾右盼,点首叹息,似乎在赞赏的簪花楼会宾厅别出心裁的设计。
彭无望的座位正是在那八座风雅小亭中正对着那副古琴的小亭,可以说是贵宾席中的佳位。当身穿布衣麻服,打扮粗旷不羁的彭无望一出现在贵宾席上,很多人都开始奇怪地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此人是何人物,为何打扮如此粗俗竟可以登堂入室,占据如此珍贵的席位。
彭无望一座入位子就开始东张西望,想要找个人打听司徒念情的消息。但是他的位子离任何一个其他席位都距离太远,询问不便,而簪花楼里的侍应也没有人来到他身边招呼,一来是因为苏婉表演在际,所有人等都要退避三舍,避免打扰众贵宾听曲,二来是因为张凤姐特意吩咐手下不必招呼那个土里土气的穷光蛋。
所以彭无望空自着急,却也无法找人询问,只好闷头坐着,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身素雅华服的苏婉,巧笑嫣然地施施然走到空场之中。所有人都兴奋地站起身,纷纷向她遥遥施礼,更有人忍不住欢呼叫好起来,气氛热烈之极。
苏婉来到桥上小亭,站在古琴之前,向四方作了个万福,柔声道:「各位贵宾大驾来此听婉儿拨弦作戏,婉儿实在受宠若惊。」
众贵宾立刻轰然回应,不时听到「三生有幸!」「愧不敢当!」之类的话语,此起彼落。这时,坐在彭无望左手边小亭中的一位六十多岁的文装老者微笑着用残了一指的右手扶了扶颌下银髯,朗声道:「婉儿姑娘太客气了,在下等人在京城每每听闻天下第一琴的美名,心动已久,如今能够恭聆仙乐,实在三生幸甚。」
苏婉儿恭恭敬敬地向这位老者一个万福,恳切地说:「若能得到杜大人亲口点评,才是婉儿的三生深幸。」「哈哈哈!」坐在杜大人身边的一个黄面壮汉大笑了起来,大声道,「听说苏大家脾气很大,言语锋利,不给人情面,如今相见,姑娘谦恭有礼,与传言那是大大的不同了。」
苏婉看了看这个即使身着平常服饰都不忘了在肩臂处套上一幅皮甲护肩的壮士,微微一笑,道:「婉儿脾气也是因人而异,对那些为国为民,尽职尽责的官员和那些保疆护土,奋勇争先的将军,婉儿当然敬重有加。而对那些满身铜臭的恶贾和作威作福的大人,婉儿自问也没什么心情敷衍。」
「说得好!说得好!」那壮汉更加高兴,道,「对于那些人秦某也是没什么好脸sè,这一点倒和苏大家不谋而合,哈哈!」
苏婉微微瞟了瞟在座的其他贵宾,竟不再理睬,仍然对杜大人道:「杜大人一向公务繁忙,不知为何竟然有空莅临此间,听婉儿的曲儿?」
杜大人微微一笑,道:「事关李将军已经统帅大军平灭江南余孽,而牵涉天下民生的江湖第一大帮年帮也被人一夜散尽,更兼一向特立独行的巴蜀宋阀举家请降,使巴蜀海南尽归大唐。圣上忧心尽去,龙颜大悦,我们这几个rì夜cāo劳的幕僚喜获特赦,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事有凑巧,竟然赶上婉儿开阁献艺的佳时,所以我们几个才结伴而来。」
苏婉微微点头,道:「杜大人为国事cāo劳,且凡事为民请命,实为万人敬仰。大人来到扬州,无论在什么时候,婉儿都愿意为您献曲。」
杜大人笑着一拱手,道:「那,杜某多谢了。」
秦姓大汉在一旁凑趣地问:「苏大家,那我呢?」
苏婉嫣然一笑,道:「秦将军一声令下,婉儿岂敢不从。」
秦将军大喜,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是万万不许赖的。」
婉儿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霍然转向东张西望地坐在杜大人旁边的彭无望。
「这位公子请了。」苏婉向彭无望微微万福。此话一出,众人都悚然动容,无数**辣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彭无望身上。
原来,苏婉xìng情孤高冷傲,只对那些有真才实学的高人和善名远播的良臣名将青眼有佳,所以在献艺之前,能够和她说上话的无不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那杜大人乃是从李世民仍是二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的股肱之臣,可比汉之张良,秦之李斯。而那位秦将军更是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无敌勇将。所以苏婉才破例多聊了几句。
而彭无望此人不但衣着毫不起眼,而且长相也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居然令苏婉主动和他说话,理所当然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杜大人和秦将军都好奇地对他侧目而视。
彭无望生平第一次和艺jì之流的女子打招呼,只感到浑身都不对劲儿,勉强一抱拳,道:「姑,姑娘有礼了。」
苏婉脸sè一沉,道:「公子可是来寻人的。」
彭无望一惊,道:「姑娘如何得知,在下正是来寻人。」
苏婉轻轻一摆衣袖,慢条斯理地说:「我还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司徒念情,乃是司徒伯仁的女儿。」
彭无望惊喜交集,猛地站起身,用力拱了拱手,道:「姑娘既然什么都知道,定然知道司徒念情身在何处,彭某这厢有礼了,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苏婉微微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彭无望大喜过望,激动得狂啸一声,一个飞身跃出凉亭,道:「司徒姑娘,我总算找到妳了。」
「哎!」苏婉冷然一伸手,止住彭无望,道,「公子请自重,小女子无缘再姓司徒,已经改从母姓,名为苏婉。以前的司徒念情,已经死了。」
彭无望浓眉一竖,厉声道:「姑娘,司徒伯伯有何错待你之处,你竟然破出家门,不从父姓。」
苏婉柳眉一竖,大声道:「你真是问得荒唐。我那昔rì的爹爹为了贪图微利,竟然将我作为赌注,输给了jì寨,令我娘亲愤然离家出走。十几年来我在jì院里,饱受折磨,若不是老天有眼让我学成琴技,如今早已经成了在街上招摇拉客的残花败柳,你还说他有何错待我之处?好,今天就让在场众位评评是非,看看我有否做错。」
此言一出,立刻迎来一篇附和之声。一个衣着光鲜,一看就知是贵族子弟的贵介公子扬声说:「如此不负责任的爹爹,认他作甚?」
彭无望愤然环视四周,苦叹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道:「姑娘,司徒伯伯早年确有不对,但是父女之间哪会有隔夜仇的。司徒伯伯早已经承认做错,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
苏婉微微冷笑,道:「他迟至今rì才找人来这里寻我,亏他还有脸让我再认他为父。」
「姑娘,妳!」彭无望看她辱及自己一直尊敬的司徒伯伯,不仅勃然大怒,但是转念一想,苏婉在jì院里受尽苦楚,脾气坏点儿在所难免,而且对始作俑者深恶痛绝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终于没有恶言相向,只是沉声道:「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司徒伯伯已经痛改前非,成为了受人尊敬的长者。请姑娘大人大量,不必再计较了。司徒伯伯迟迟不来见你,只因为还凑不够替你赎身的银两。如今我们倾尽所有,积攒了些钱银,特地来这里为你赎身。从此以后,姑娘不必再在这里受苦了。」
「你要替我赎身?」苏婉宛如听了天方夜谭,竟然怔在当场。
在场的所有贵宾,包括杜大人,秦将军和那个活跃的贵介公子都统统愣住了。半晌,由那个贵介公子开始,全场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大笑,仿佛彭无望说出了世间最好笑的事。
彭无望环视四周,茫然不解,不知道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良久过后,那个贵介公子大笑着说:「傻小子,就凭你,想为苏大家赎身,你这,哈,简直滑稽。」他的话又引出更多人的哄笑。
彭无望终于忍不住大怒,用力以拳击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朗声说:「你们笑什么?别看我身穿布衣,但是我是带了银两来的。」
苏婉微微一笑,道:「真是个呆子,你从来没进过青楼吧?你可知道替我赎身的价钱?」
彭无望气得满脸通红,探手伸入怀中,抓出一把飞钱,在手中一扬,道:「我们已经变卖了家当,凑足这里六百八十两黄金的飞钱,可是够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