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惊人的举止,原本让相互不睦离心的义军头领更是心灰意冷,斗志衰落。张献忠一惊,连忙后退一步。他身后一名亲信部将高方挺刀赶上,骂道:“好你个刘宗敏,休想伤到忠王一根汗毛。”
李自成与张献忠在争王封号一事上闹得敌视许久。这时自家部将又在无意中怒火相向,惊动山谷,带动着各自的部队生起连锁反应。李、张两部人马都只道是大王之意,霍然的把刀对立敌视,分生两阵。两部人马是义军中兵力最多的当首头领,数万大军之间的对阵敌视非同小可。彼此再有一言疏忽,那便是自相残杀,倒让官军省事多了。
李自成情知利害,喝退刘宗敏,教散自家部众。左右都好言相劝,苦求双方冷静从事。张献忠平白无故的受着刘宗敏的一个惊吓,颜面上气顺不过,十分不甘。将手中酒罐怒往岩石上摔个粉碎,惊得众义军痴楞不已。
张献忠从一个小卒手里夺来一把腰刀,跳到宽敞之处,挥刀怒指道:“刘王八,你今夜杀不了老子,老子便活寡了你,你给老子来试试看。”他不断的扬划刀式,不住的秽语挑战。
刘宗敏也是个暴若雷霆的猛将,刚被闯王劝下,余怒未息,又生野火。拔出刀来,争抢着要去并斗。李自成和众将头领拦住,苦苦劝休。两头猛虎yù斗,众人都截拦不住。李自成急中生智,怒道:“制将军何在?”众人惊得一愣,顿时平静无声。
闯王军阵里走出一个轩昂的九尺大汉,是闯王帐下的制将军李权。明会闯王之意后,扯着嗓门大叫道:“明rì朝廷的援军便要到来,到时洪疯子发起总攻,咱们义军都要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张、刘听说,心中顿时惊骇,忘了去怒斗高低。
李权接道;“如此燃眉在即,我等义军不思突围良策,还要一味争斗怄气。山上的官军会怎么看待我们?岂不是教亲痛仇快,帮了官军的大忙?”
张献忠闻听有理,徐徐将刀收回,少不了斜眼怒骂刘宗敏一声:“他娘的,这笔帐老子先给你记住。”刘宗敏也怒骂一声:“妈的巴子,老子也早晚砍你的狗头。”
各路头领听说朝廷派来了援军,上前急问道:“这是真的?”李权道:“外出打探军情的兄弟回报,这还能有假吗?”张献忠也不去担心朝廷的来了多少援军,吐了一口唾沫。教高方命部下收刀散去,山谷里这才重现平和之气。他从小卒手中接过马腿,取过一坛老酒,重新大吃大喝起来。
李自成知道刘宗敏最看不惯张献忠那等小人行径,便教退他回营帐,唤上张献忠重新商议军情。叹道:“如果山上的官兵添来了援军,那咱们突围会更加困难。趁官军尚未到来之际,咱们还是突围才是上策。”
张献忠道:“突围就突围,老子怕什么?不过得先说好,谁来当这突围的大头领和先锋官,是你自成兄弟吗?”李自成看了看众头领的面sè,也未当面做出回应,只笑道:“这就需要从长计议,急切中下主意不得。”
其下五路头领皆知三处要隘的险要,尤其是南边和西面,那是休想突围得出去。只有葫芦口突围后才是一条活路,但也要有三四万兵力不停的发起不间断的总攻,这或许能撕开一道口子出去。都知自家部曲远远没有李、张二人的多。只怕是折尽了人手也未必能突围出去,反倒先做了一个光杆将军,谁肯答应做这先锋?
李自成说出从长计议四字,表明是自己不愿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先锋官。众头领又都猜出了话意,面上顿时好不难堪,无敢声言。张献忠xìng急,问道:“自成兄弟,你有话不必遮掩,照直了说。依你之见,我等义军该怎么突围,从哪里突围?”
李自成聚齐众头领在身边,在地下指划着形势,道:“据我细心的观察,东面葫芦口要塞薄弱,官军不足两万。只要咱们突出了要口,便是旷野山林之地。可直通中原山区。到时我等可在那里招兵买马,补充粮饷。rì后再思量报仇不迟。”众头领闻说,无不眉开目笑,纷纷伸指赞言道:“自成兄弟好谋略,好方案。”
张献忠晒笑一声,立身挑眼道:“好什么啊?若真有这么好事,哪等你们?老子早就突围出去了,还用得着在这磨叽嘴皮吗?”
众头领兵虽不如这二王多,但名分上却是一样的。见张献忠摆出这般教训孙子的语气,都不满的私议,指道:“这忠王怎么这样说话?太不把咱们义军放在眼里了吧?”
李自成见众头领多有不满,劝慰道:“献忠大哥,你也是义军之王,怎么能随意把话伤了兄弟们?”张献忠见惹了众怒,这才转下笑脸,道:“白天里我就对葫芦口发起过一阵冲锋,结果没等半道上,山下的大炮弓箭下雨一样的扑来。打到最后,这倒奇了怪了,吓了老子一大跳。”李自成急问道:“结果怎么样?”
张献忠饮着酒,挥手大叹道:“甭指望有好消息。老子手下的兄弟还在半道上,还没来得及和官军交手,就白白损失了三千兄弟,真他娘的扫兴。”
众头领闻说一惊,相互窃议道:“原来刚才是忠王在突围,还损失了那么多人手,看来突围非常困难。”
张献忠这时喝得已经醉醺醺,口齿不清,胡乱指说道:“老子可是为了大伙的好,就你们手上那点兵马,还不够官军塞牙缝的。我若不先教自家兄弟们做先锋,你们谁敢去送死?”
李自成知他话中用意,无非是想推脱掉先锋之职,保持实力。倘若是义军头领人人都这么想,那只能永远是一盘散沙,大事便休。见张献忠在那哀声叹气连连,分明是要影响士气,过去劝道:“献忠大哥,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自成兄弟最有办法了,会带领大伙突围的是不是?”
李自成拂下众头领之声,一一拱手道:“七路义军中,唯有我和忠王的兵马最多。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将所有的好马合计一处,统一行事。洪疯子虽说是占据了地利上风,但我义军人数是官军的三倍有余。只要咱们抱在一块,一定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来。献忠大哥既然也是选择从葫芦口突围,与小弟之意符合。那咱们就集结所有的兵马发起总攻。官军再怎么占据地利,那也挡不住十五万大军铺天盖地的去打关口吧?”
众头领见说,只能应道:“这是唯一的突围办法,不能再拖下去了。”张献忠看着余下五路头领一眼,与李自成笑道:“自成兄弟真是计谋高人,既然要选出盟主来号令行动。那是你这个闯王来当盟主,还是我这个忠王来当?”
李自成一愣,脑海里飞快的寻思:“我与你这厮素来有怨,你恨不能借着官军的手来把我杀了。若教你来当发令人,只怕我和众头领的好rì子就要到头了。”
想定计策,回笑道:“我等七路义军头领都不分上下尊卑,不如来一次公平裁决。少数服从多数,但尽人事,各安天命如何?”
五路头领心想反正也轮不到我来当这个发令人,只要不为难我部当先锋送死即可。李自成仁义恩德一些,张献忠这厮刁钻无常,忘恩背义。我只能选李闯当盟主,绝不能支持忠王。
张献忠也在心中寻思:“李自成接管了高迎祥的旗号,如今各路义军中唯他的名声最响。众人肯定服他,不会服我,这如何是好?罢了,待走出这个困境,容rì后慢慢来与他们算账不迟。”忽的大笑道:“既然大伙一心一意的搞什么裁决,那我张献忠也不能孤立于众头领之外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这也很合理,那就开始吧!”
头领中原本都是些草莽匹夫,胸无点墨,粗鲁有余,只会几个草字样。李自成便教不远处的一个幕僚拿着一张纸和墨笔过来。各自散开了座着,互不靠近议论,各凭心选,写在掌上。
幕僚手中的笔墨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众头领各自握紧手心,凑座一团,将掌心上的字张开来看。却见五家头领手心都写个李字,李自成手心上写个张字。张献忠见基本大局已定,也不掏出手心来看。双掌擦抹了墨水去,笑道:“自成兄弟票多胜出,当为我等七路义军之首,发号盟主军令。”
李自成报拳礼谢过,道:“既然如此,李自成当尽心尽力,与大伙兄弟生死一处,绝不敢有半分懦弱。”张献忠笑道:“那我张献忠唯你自成兄弟马首是瞻便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子没得话说。”
李自成见他终于肯顾全大义,心中也颇为欢喜,即刻颁下军令。从七路义军中各抽调出五千人手合集,共计三万五千人的敢死队,为余下的十一万余大军做突围先锋。张献忠兵多,预备义军的后方两处要口,以防官军里外夹击。
李自成排下计策,先教众头领集结前锋,合兵一处,俏行埋伏在葫芦口要塞的山谷里。只待三更时分,官军疲惫之时,以号炮为令,以排山倒海之势对葫芦口要塞发出猛烈进攻。
五路义军见盟主这般排兵公平合理,都心悦诚服。只有张献忠心中不满,心想:“你们若是突围出去,岂不是教我的部下被官军陷在谷里?”嘴上不说,心中十分闷闷不乐。散议之后,回到自个军营。张献忠一头栽进大营里闷睡,心头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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