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回/临别还金真心结厚/当面拒情错位奉迎
太武帝延和元年(公元432年)六月十七,魏主拓跋焘任命五岁的太子拓跋晃为录尚书事守卫平城,又派左仆射安原、建宁王拓跋崇等驻漠南,防范柔然国袭击,自己则亲统大军进攻北燕;七月下旬,兵围北燕国都和龙城;八月,燕军出城迎击,兵败,都城失陷;九月十四,魏主平定周边后西还,十一月初四返回平城。拓跋焘忙于攻燕,于六月十八还派散骑常侍邓颖出使刘宋,两国边界因此入冬后显得祥和安定。
早在六月初五,刘宋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改任扬州刺史;二十九日,宋帝又调整人事任命,令临川王刘义庆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南兖等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竟陵王刘义宣为中书监;衡阳王刘义季为南徐州刺史。
十月初二,裴襄与瑄子几人乘着暖车,冒着纷舞的雪花返回了山庄,进屋前,先上正房给乳母请安,介绍岚雪和侍女黎茉给苗吴氏认识。次日放晴,介家人应约造访,稔叔进小书房通报,之前裴襄正与巫师对坐唠话,裘祗独坐门边抱鼓凳上,手里擎着本晋代高僧竺法护的《修行道地经》在读——他一直对这个体态单薄的半百存有戒心。此刻的巫师头戴笼巾,额箍下半边儿皮面具遮住受伤的左脸,身穿一件素白宽衫,姿态从容,洒脱磊落。就听裴襄说:“你这个名字起的不好,复姓‘公输’也就算了,还单名叫‘缺’,我估摸生你的时候你们家不是缺钱就是缺粮!”
巫师公输缺苦笑:“我之上还有个兄长,叫公输亏,可惜早夭!”
“前院西间儿这两天我让人收拾一下,今后归你用,裘老兄搬去东侧屋。你与祗行者今后住对房儿,一个主栖天国,一个佛居圣境,没事儿你们可以互相探讨。”稔叔这时走进来,挡住了裘祗冲裴襄翻起的白眼。
裴襄继续道:“从现在起,你每月会有一笔月俸;房里需要置备什么东西只管提,不过十字架只能摆小号的;想看什么书,列个单子出来,我好吩咐下去四下给你踅摸。山庄你可以随意进出,不会受限制,要走得远就跟我说一声。你若是觉着把这里当家别扭,那就当成是开放式监狱好了!”
稔管家禀报:“大郎君,介家人到了,现在客厅里候着。所携礼物还留在车上,我没让人动。”
裴襄站起身:“请公输先生和行者跟我过去见客,稔叔你把东西替我准备好。”
裴襄从后堂门走入会客厅,巫师和行者进门后就在门旁立定。座位上站起四人行礼,介春甘、介春基、介春洪和小辈介兴祖。裴襄回礼入座,侍者替他也沏上茶,摆好面点。落座寒暄过后,裴襄特意冲介兴祖招呼:“兴祖兄,别来无恙。若不嫌弃,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
介兴祖大气地一抱拳:“谢襄郎君赏识!”
介春甘说道:“介家如今情形,裴郎君知之甚详。此次拜访,随行奉上些许金玉、上品锦缎,还有舞姬两名,望大郎君勿嫌礼薄!”
裴襄摇摇头:“你们今天是应邀而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收受馈送,心意领了!”
介兴祖插话道:“当我是朋友,就请大郎君勿要推辞,这也是我介氏一点愿望!”
裴襄望着他:“无功不受禄,兴祖兄有话就请直说。”
介兴祖瞅了眼父亲,介春甘把头点了点,介兴祖又起身,施一礼说道:“襄郎君,令尊贵为一郡之主,这南阳地界鲜有难办之事。恳请裴兄出面,助我介氏一臂之力,日后必有厚报!”
裴襄也站起来说话:“兴祖兄,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有几道坎儿贵族很难跨越,靡费投资却又收获很少,不如不做!”
介兴祖:“都哪几道坎儿,请裴兄教我。”
稔管家这时出现在堂门外,冲裴襄打了个办妥手势。裴襄继续讲道:“首先,本地冶炼这两年虽然没有了大户杨家参与,但是整体产出却未见减少,显见该行业依旧饱和,后进者难以开展;其次,当地冶铁规模最大的陈林胡许刘五姓家族,占据了大部分市场份额,共同一点就是都敌视外来者,他们每家都有族人在本地州府以及京都朝堂上做官,人脉广博,想从他们碗里抢肉吃非常困难;第三,现如今杨家堡需要复兴,甄家也绝不愿意再多出个竞争者,我是看在介氏是受害者份儿上,才不忍心打压你们。所以,我不会帮助你们在本地立足!”
介兴祖呆呆站立。介春甘也是愣怔半天,才叹气说道:“如此说来,涅阳确实没有介家一席之地!看来我们只好认赔离场,返回去接受家规处罚。”
“你们此趟来涅阳并不是没有收获。舞阳有我们需要的上等铁矿石,未来甄介两族完全可以在生意上携手互助。你们请跟我来。”裴襄带头走出客厅正门,庭院里停着两架介家人带来的送礼马车。他手指一辆刚到的打着归云山庄徽记的轩车说道:“车上是黄金两百斤,聊补你们此番损失,也作为我期望将来互利合作的诚意。带上它,回家乡去吧,舞阳才是适合贵家族发展的天地。涅阳你们呆不住,即使勉强留下,也必定呆不长久。等将来我手头事情一了,一定会亲自过舞阳一趟,前去拜会你们族里长辈……”
裴襄与巫师、行者、管家立在山庄门外,注目介家人下山岗离开,巫师先行折返回去。行者回头扫一眼背影,发问道:“你放任他自由进出,又不派人盯着,就不怕趁机远遁?”
裴襄回答:“有德者可以画地成牢,无德之辈就算关起来也会想法子逃脱。——我倒是期待他能替我省下一笔俸给!”
介家一行进入镇子,消失在十字街口。行者又忍不住,开口奚落:“啧啧,以前真看不出,你倒是挺大气呀!那样一笔横财,说送人就送人。我该夸你仗义挥金,还是该骂你糜掷败家?”
“不懂了吧!”裴襄撇一撇嘴说,“不是自己的财富就不能贪,要想法儿返还正主儿;否则这一次侥幸得到,下一回一定会加倍赔出去!佛家管这叫做‘种善因而结善果’,又称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我自夸,当初玄逸大师就是有眼光儿!——回了!”说完也不管他怎么想,返身走进庄门。
未时,太守府派出的两员资深家将快马抵庄,见着裴襄,掏出一块太守令牌交给他,禀报:“少君,主上令你与甄窈即刻动身回转宛城,参加今晚宴会。临川王与彭城王联袂到此,朝廷给事中刘湛使君在侧陪同,彭城王指名要在宴席上见你们俩。”
裴襄虽然疑惑,不过却问:“晚上还有其他我熟悉的局外人受到邀请吗?”
一人回道:“玄逸禅师近几日在城内皓月寺讲经,他与普宏住持都在受邀之列。”
裴襄略略考虑一下才说:“我一个人随你走。至于窈娘,他们这一次是没那个福分见着啦!”又转对引领而来的稔管家吩咐,“让瑄子留山庄,这一次不用跟我回去。”刘湛此君颇有城府,让人难以琢磨,心底不愿意刘瑄与他作过多接触。
天黑,裴襄赶到太守府,先回自屋洗漱,甘祖儿屋里的丫鬟过来帮他重梳发髻,戴上漆纱笼冠,穿好月白敞袖宽衫礼服,蹬上******,然后随丰管家来到内堂门口,门外立着二王的侍卫长,其中一位不是别人,却是在望山楼被裴霄指着鼻子骂的廋高男子。
酒宴正酣,裴襄进门头一眼就落在坐于正位的两位贵宾身上,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醒目了!高祖武皇帝生就颀长身量,仪表堂堂,他的后代明显继承了老子的优良因子,一样的容貌俊美,风姿绰约。与甄彻共居据一案的裴良允首先见着,招手叫道:“麟儿,还不快近前来给二位殿下见礼!”
裴襄来到主案前作揖,深鞠一躬:“裴襄参见两位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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