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南市顾家,水生还是一肚子气,谁知刚一进门忽然一只半大狗崽儿‘汪汪’狂吠着扑上来。少年吓了一跳,好歹也是练了二年多的武功,一抄手掐住狗脖子正顺势要往外扔,屋子里顾大娘听到动静冲出来:“哎哟,水生来了?快放下,自家的……”
水生放开半大狗崽儿,顾大娘照着狗脑袋‘啪啪’几巴掌,瞪眼训斥:“黑子!看清楚了,这是一家人,以后不许乱叫乱咬听见没有?”
半大狗崽儿‘呜呜’哼唧两声,灰溜溜躲进院里去。
水生一脸茫然:“娘,啥时候养的狗?”
顾大娘摆手一笑:“头些天德福媳妇才给弄来的,现在街面上太乱,保不齐谁家就被偷了抢了,养条狗好看门呀。”
正说着红夜也进了门,顾大娘一眼就看到她手上鲜血淋漓:“哎呀,这是怎么了?”
水生气哼哼说起路上事:“娘,你说哪有这样的?好心送吃喝还反被咬,叫啥事啊?”
顾大娘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玉儿,和你说多少次了,现在街面上太乱,你一个姑娘家别往那种地方去,谁说可怜人就一定是好人了?万一闹出个好歹怎么办?”
红夜随口敷衍:“阿妈,不碍事的,明天就好。”
一块肉差点没咬下去,还敢说好?顾大娘立刻让少年去找兰若琪,红夜连忙摇头:“阿妈,我真的没事,阿琪现在病得好重,不要去麻烦他。”
“也是,这样吧,阿妈这里也有个祖传的伤药方子,就去药铺配了来,你乖乖在家等着啊,这就回来。”
红夜自己最清楚,睡一觉明天全好,何必兴师动众?拉住顾大娘一再宽慰:“阿妈,回家就为看看你们,跑来跑去何苦来?对了,为什么突然想起养狗?是不是这边太乱了?”
顾大娘一声叹息:“谁说不是?街上流民这么多,到了夜里更不安分,听你阿爹说,玉器行里都闹过贼,幸好守夜的及时喊人来,摆开阵势才把贼偷吓走了。一家家数过去,就这商铺一条街上,没进过贼的都难找了,有些甚至是被连偷好几次,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干脆掏家伙变明抢,你说猖狂不猖狂?哦,对了,就是兰若公子经常光顾的那家画馆,听说上个月就丢了好些东西呢,金银古玩细软全是压箱底的值钱货,画馆东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蹬了腿。报官吧,又要使银子,钱没少花,可到现在也没见破案把东西追回来。你说不靠自己还能靠谁呀?要我说,城北虽然安静些,你们是不是也该养条狗?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防万一总没错。”
红夜不以为然:“不用了,阿妈,有馋猫呢,强盗贼偷进不来。”
顾大娘戳脑门笑骂:“你这孩子,猫捉耗子狗看门,哪听说猫会看家的?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也让德福媳妇给你们弄一条。”
“真的不用了,弄条狗来不被馋猫欺负死才怪呢。”
她不让顾大娘再说,反劝老人家:“阿妈,南市现在这么乱,你们住在这里多让人不放心?不如干脆搬过来吧,随时有个照应,总不能真指望一条没长大的小狗看家护院吧?”
水生也说:“对啊,娘,你和爹都搬过来吧,俺哥那么厉害,过来一起住啥也不用担心了,就算不看俺哥还有俺呀,俺护着您,总好过身边没有人。”
顾大娘听得咯咯笑:“瞧你们说的,倒把阿妈看扁了。不是吹牛,半辈子走昆仑的功夫不是白练的,不敢说是什么女中豪杰,但昆仑山上那么多妖魔鬼怪也从来没怕过,怎么,到如今还能怕了几个小毛贼?虽说这几年是清闲了吧,手底下的本事终究也没撂下,水生,要是不信,阿妈和你比划比划,倒看看谁能赢。”
水生憨憨一笑:“娘,俺哪敢和您动手啊。”
顾大娘坚持不点头,红夜只好作罢,不想看阿妈为自己这点小伤唠叨着急,坐了一会儿就赶快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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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沧海刚从太守衙门回来,一进门就听说玉儿受了伤。他眉头拧成疙瘩,真是的,不必戴什么为民请命的大帽子,他主动登门出谋划策,就是为了玉儿和兰若琪。麒麟公子命里以仁为生,问题一天不解决就是沉疴难起。玉儿更不用说了,夫妻三年他还不了解?这种乱象摆到眼前,玉儿还能过得安心才怪,整天往灾民堆里走,他怕的就是这个呀。
“人到绝境什么事干不出来?说多少次了不让你去,怎么就是不听话?”
红夜说不出有多郁闷:“我知道,这样做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阿琪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他家开设的粥棚也像个无底洞,一个月不到就吃进几千斤粮食,老侯爷都快愁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所以才说交给我呀,是要从根本上解决。你要知道,灾民之患可大可小,全在官府是否作为,只要他们肯动起来事情也就好办了,怎么?还信不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夜叹了口气,低声嘟囔:“沧海,你觉得……他们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吗?”
殷沧海冷然一笑:“同样的事情,全看怎么去说。自古官民不同路,如果想让他们为了黎民百姓无私慷慨一把,那基本上是做梦,但是啊,如果牵扯到仕途政绩,事关到自己的顶戴乌纱切身利益,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放心吧,我保证他们乖乖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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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刚起身,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顾大娘的声音:“玉儿……”
阿妈来了?红夜正要出屋,忽然被殷沧海一把拽回来,随手抓了块手帕赶紧给她昨日受伤的手包起来,眼色警告:傻丫头,不过脑子当心穿帮!
一耽搁的功夫,顾大娘已经进了屋,手里捧着个小瓶子,入眼一笑:“姑爷也在呢?”
“阿妈,这么一大早过来,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大娘戳脑门笑骂:“这丫头,出事的是你,还说阿妈呢。”
递过手里的小瓶子,她说:“这是阿妈祖传的伤药方子,赶着让药铺加紧做出来。玉儿,不是我说你,千万别拿小伤不当回事,关内来的灾民,多少人都是得过瘟疫染了病的,若是不小心传上不得了,赶快,把药膏涂上,驱毒清瘀保证好利索。”
红夜暗自吐舌头,还好沧海反应快。龙珠在体,昨天那点子咬伤,睡醒一觉早已痕迹全无,若这会儿让人看见,别说阿妈了,恐怕水生都要都她当怪物哩。
顾大娘拉过手就要解帕子上药,红夜吓得连忙躲:“阿妈,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这孩子,小伤不治成大患,万万轻视不得。听话,赶快上药,不能拖延的。”
殷沧海干咳一声忙解围,拉过红夜随口搪塞:“说的是,防患未然,不用药怎能行?昨日就从镖局拿回不少伤药呢,已经用上了,这个……也是才刚换药包好的。”
哦,是这样,顾大娘这才作罢。放下药瓶,又叮嘱了一番外伤不能沾水,记得及时换药等等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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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阿妈,红夜拍着胸口松一口气:“沧海,还好你想得周全。”
他在耳边警告:“记住了,少说包上半个月,让水生看见也麻烦呢。”
半个月?被咬伤的是右手,这样一来好多事情干不了,明明没事了还要装,这个要怎么装呀?她在为这种琐事头疼,殷沧海却因此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玉儿身有龙珠,体质异于常人,不怕冷也从来不生病,平日有些磕磕碰碰,做针线刺破手指,都是这样,睡醒一觉痕迹全无,也正因此,即使操持家务干粗活,从来不用脂粉保养,也没有任何岁月操劳的痕迹能在她身上停留。她就像一件得自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百病不侵、伤痛无碍,可为什么……偏偏只有胸口的牙印疤痕始终不褪?还有这不能生育的祸根,吸肌丸的遗毒为何也能长久留存,连麒麟神医都束手无策?羞辱之伤、绝育之痛,为何只有这两件是去不掉的?
说实话,这个困惑他压在心里很久了,只因涉及过去不堪回首的经历,怕玉儿刺心才始终不敢相问。因这次意外受伤,殷沧海心中的疑问再次浮上水面。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忽然隐隐生出一种预感:凭玉儿的体质,不能复原之伤,恐怕是有非常因由。而如果能够复原的话,那会不会……事关三劫之说……也能破解了?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他再也忍不住,到这天终于非常小心的问起来:“玉儿,听清楚,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就是……有那么一点奇怪,凭你的体质,任何外伤难留痕,可为什么……只有这个去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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