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远天终于抱着篮球不说话了，自己捡起了衣服穿在身上。
我拽着洪远天去学校小卖部一人买了一瓶可乐，坐在小卖部旁边的台阶上。
一坐下，我们兄弟俩二话不说，开瓶以后就开始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在比赛看谁先把一瓶可乐喝完。
洪远天“咕嘟”一下喝了一大口，结果可能因为喝得太急，一下子又全都呛了出来，然后开始一顿咳嗽。我连忙拍拍他的后背，“你说你刚运动完，这么喝也不怕把肺喝炸了。”
没过一会儿，洪远天停止了咳嗽。我俩坐在台阶上。我看着西边一点一点被乌云淹没的晚霞，一口一口地抿着可乐。
“找我有什么事么？”洪远天带着嘶哑的声音问道。
“你跟小仙儿最近没什么事吧？”我问道。
我没有直接说在水房里的那一幕，对我来说那一幕都太刺激了。比这瓶冰凉的可乐刺激多了。
洪远天闭着眼睛仰着头，悠悠地笑了一声，却没回答。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我觉得做兄弟的我必须告诉你一下……倪鲲和甄苡仙……”
“他俩在一起了是么？”
洪远天打断我的话。
我这才明白原来洪远天早就知道，我这才明白每天早上为什么洪远天很早就醒了，但是我跟倪鲲去叫他吃饭他却故意说自己没睡够，我这才想起来这几天洪远天都很少跟倪鲲和甄苡仙打招呼……
“是。刚才我在楼里水房里，看到他俩在一起……”
我放下饮料瓶，冲着洪远天说道：“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
洪远天从喉咙里又挤出几声笑，然后像喝醉了一样摆摆手，“哈——呵呵……你别问了老戴，你用不着知道……”
然后洪远天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说道：“我跟甄苡仙那娘们儿才在一起处了多长时间啊？我压根都不喜欢她！我压根就对她没动心过！所以，我说戴俊森啊，你也不用跟着瞎操心了。”
洪远天说完又是准备一饮而尽，之后又呛出半瓶可乐，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我又接着拍着洪远天的后背。
“呵呵，老戴，全国际班其实就你一个大好人……就你跟最铁我了……哈哈哈哈……草，别的都瘠薄是扯逼淡……咳咳……”洪远天说着。
他讲给我，说10月2日那天晚上，倪鲲给洪远天打手机，跟洪远天说，“甄苡仙以后就跟我了”，“我比你更能给甄苡仙幸福”。之后的3号和5号他们三个一起出去，主要就是在说这件事。3号的时候倪鲲和洪远天在外面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当时甄苡仙没明确表示自己是怎么想的。5号那天，甄苡仙见到洪远天后，就跟洪远天说，她不想继续下去了，不是因为倪鲲横刀夺爱，而是因为自己愿意。
《奋斗》里演过这么一段，猪头把露露从华子身边拐走以后，猪头说自己爱情、兄弟都得要。
倪鲲就是用这句话，逼着洪远天跟自己和甄苡仙一起出去又玩了一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洪远天找个上厕所的借口，从一起吃饭的商场里离开了。
“那你为啥不早告诉我？”我问洪远天。
洪远天没说话。我连着问了洪远天三遍：
“那你为啥不早告诉我呢？”
“我问你话呢，你为啥不早告诉我啊？”
“你为啥不造告诉我！”
最后终于把洪远天问哭了。洪远天抱着我的胳膊，咬着牙，却哭得很大声。
这个问题，高中三年，他们仨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一个答案，说为什么在那之后没把这事情告诉我。直到今天我终于想通，因为洪远天面子上真心的过不去——自己当时那么窝囊就把女朋友拱手让人，谁还好意思说出当时是怎么回事？
而倪鲲最大的感触是不好意思——就这么简单，羞赧。至少根据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洪远天哭。从那天以后，洪远天变了。后来有人问：甄苡仙不过是因为一次真心话大冒险跟洪远天在一起的，你们仨至于么？
至于么？我不知道，这要看洪远天是否动了真心。
在我看来，洪远天的确动了心，尽管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记得在几周之前，倪鲲还跟我说过，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跟自己在国际班里喜欢的那个女生在一起后，我和洪远天站在他一左一右端着枪对着他的脑袋。
现在，这个梦应验了。此时此刻，我真心想拿起枪对着他，或者是他怀里的甄苡仙，随便开一枪。
第一节自习，所有教师去总教学楼开会，班级里委托魏子怡管理纪律。
我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把倪鲲叫到了天台。
路过走廊透过洪远天他们班的门玻璃，我看到洪远天倚在墙角静静地睡着。
到了天台，我一拳打在了了倪鲲的脸上。倪鲲一个趔趄倒下，却没有说一个字。
“这一拳，是我为老三打的。你特么没脾气吧？”我冲着倪鲲吼道。
倪鲲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特么还记不记得就是在这，我们仨当时发誓说要做兄弟？是特么谁当时说友情比其他别的都重要？是谁说有兄弟别的都可以不要？我问你我现在让你不要甄苡仙了你能答应不？嗯？”我揪着倪鲲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一把摁在墙上。
“你就不想听听我的原因么！”倪鲲的说话声也大了起来，甚至带着些许哭腔。
“行啊，”我恶狠狠地盯着倪鲲，“我想听听你编的故事好不好听，来啊！”
倪鲲揉了揉脸颊，喘了口气，然后开始给我娓娓道来：
其实在我、他和洪远天结拜之前，倪鲲就已经喜欢上甄苡仙。甄苡仙这女生其实比较内向，平时话也不多，而上课时最多的行为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所以倪鲲一直也没有机会去跟甄苡仙说什么话。后来我曾经翻过倪鲲的日记，倪鲲在刚开学的某一天这样写道：“我昨晚做梦梦见了她，她还是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睡着。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然后她突然醒了，冲我开心地笑着，也不知怎么着，我们就接吻了……后来当我醒来以后，从梦境中缓过来的我心却仍然在跳——而我曾经以为，我早就是个活死人了，我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后来，当倪鲲和我、洪远天结拜不久后，听说甄苡仙被“七狼八虎”的附属女成员们跟洪远天撮合在一起之后，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曾经有过想要放弃的年头，但是每天跟甄苡仙见面一次后，心里就会痛一次……后来在洪远天被墨迹带着一帮人冲进教室包围的晚，倪鲲跟甄苡仙坦白，说自己喜欢过甄苡仙，但是因为甄苡仙是洪远天的女朋友，自己不会再打扰甄苡仙，自己会以朋友、哥哥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可是结果，这一番话说完，甄苡仙就和倪鲲吻在了一起……
听倪鲲讲完，我的手从倪鲲脖子上撒开。“你是在埋怨我和洪远天，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谁么？你他吗从来就没跟我们说过！”
“我没埋怨你，我是在埋怨那帮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凭什么一个‘真心话大冒险’之后，他们说让谁在一起，谁就必须跟谁在一起？我就是不服他们这样！”
“但是洪远天已经跟甄苡仙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然后你说你已经要放弃，但是你为什么还非要跟甄苡仙说那些话？”我指着倪鲲的鼻子说道。
“因为我不甘心！你有没有尝试过喜欢一个人？当你喜欢的那个人，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你当时会觉得生不如死！你会觉得有一堆刀片在你的心脏上刮来刮去！你会觉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喝刚刚沸腾的热油的时候感觉不到烫，你吃冻的硬梆梆的冰块的时候牙齿感觉不到冷，因为你的心里早已是地狱一般，一会儿冰天雪地，一会儿水深火热！”
他的这番话，真的戳中了我的痛处。
当我看到黄云晴和邹鸿云再次把手牵在一起时，我的心里的感觉，就像倪鲲说的那样，而且完全符合他的形容。
“戴俊森，我扪心自问，我倪鲲对得起兄弟，对得起洪远天。”倪鲲哑着嗓子说道，“但是我也得对得起自己！”
我放开倪鲲，沉默了一会儿，我便说道：“你他麻了比的这也叫对得起兄弟？你压根就是自私！你压根就是只想对得起你自己！你以为你对得起你自己就行了是么？你还当洪远天是你兄弟么？他在需要有人帮忙带他去检录、去做这做那的时候，你他吗在跟甄苡仙在一起混；他在运动会场上累得体力不支的时候，你他吗跟甄苡仙在一起混；他被普班一帮人渣围着要被打的时候，**还是跟甄苡仙在一起混！你说你对得起兄弟，你告诉我你哪对得起兄弟了？你知道不知道老三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洪远天他那天……他自己说自己没事……”
“我草你吗！他啥时候跟你说的？嗯？那天是哪天？10月5号是吧？他那不是想成全你么？他才是把你当兄弟你不知道么？他跟你说他没事，他是不是跟你还说‘自己才跟甄苡仙总共才处了三周，所以根本没用真心’，是不？你知不知道刚才吃完饭他自己一个人在篮球场就是想把自己累垮？你知不道他刚才哭得多撕心裂肺？”我一步一步地退向门口，然后指着倪鲲说道：“我告诉你倪鲲，你别他吗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他吗就是眼红我跟洪远天出名了，还受老师欢迎什么的！你以为你不说我不知道么？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把我当成假想敌么？你特么从头到尾就是为了你自己！我现在我告诉你，我压根不在乎！洪远天也压根不在乎！你知道你为啥在国际班不出名么？因为你倪鲲是咱仨里边最他麻痹自私的！你成天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自己！你自己爽了，你自己啥都得着了，你就根本不会管我和洪远天！现在你对付完老三了，你是不是还要对付我？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还有洪远天跟你倪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你自己爱怎么自私就自私，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去吧！”
说完，我走进了走廊，一把摔上门。
有人说，我跟倪鲲，包括和洪远天的结拜其实就是扯淡。
我当时对这句话本身没怎么评判，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而当时告诉我这句话的这个人，也曾经让我灰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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