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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情长难开口,一别中州二十年(1 / 1)

罗浮山在东瑶湖立派数千年,逐渐成为道门之首,其中自然有气运使然,但气运也需镇压,否则就容易散失。齐云曾在妙音无瑕中见过,那二十八天星宿盘乃是镇压罗浮山气运的重中之重。除开元磁天幕,那二十八天星宿盘对应天上四象二十八宿,接引天地星辰伟力,洗炼罗浮落凤双山,更兼之,晨纭真人从韩凌波手中抢来的逐乐仙宫,虽说连真宝都称不上,但毕竟是能镇压气运的至宝,否则晨纭真人也不会如此在意了。

齐云看向东瑶湖那边,只见元磁天幕流光溢彩,遮住视线,知晓是罗浮山不愿让他人轻易窥探虚实,齐云也只是笑笑。他不过是想起了傅诚,毕竟是他表哥。虽说齐云也曾听到蓑蓑道人说过一诚二真三清之话,但燕家堡和罗浮山之间向来不友好,傅诚定然也遭了不少罪。

时光荏苒半年已过,阮瑀和阮瑞在齐云指导之下已经开始凝地煞,此处靠近罗浮山,自然是用了罗浮山的元磁真煞。因着阮瑞性子偶尔跳脱,齐云便传给二人《太素养心诀》,二人前世也是地仙,此生根骨资质俱是上佳,修炼起来进境也是极快。那二人喜欢满山游玩,偶尔碰到山下村名们遇险,也会搭救一把,久而久之,便被人当作神仙,倒是让齐云笑了他们一番,又警告他们,香火愿力于那些神祇而言是雨露琼浆,而对他们而言,则是毒药,从此他二人救人之后也不敢再大摇大摆人前显圣了。

而那白尺笺,本是多年求道不成,今朝遇到名师,境界突飞猛进,已然将那风火雷劫熬过去两次,只差小三劫圆满便可炼成法相金身。因她平日里可怜那些山野小妖,偶尔也指点他们一下,孙茯苓便找了齐云商量,每隔一月便在那灵峒山中一处谷地讲道半日,倒是让这些小妖感恩戴德不已。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多时便传到罗浮山去了。罗浮山中弟子一个个眼高于顶,听闻此事,一是不屑,二是气愤。想来自家门派在东瑶湖威名赫赫,镇压万里让妖邪不敢来犯,如今那些不懂事的村民们倒还要去供奉几个散修。只是自家师长并未发话,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罗浮山那些长老们,又如何会去在意这些,在他们看来,齐云和孙茯苓不过是连地仙都未修成的小人物,于他们而言,自不会去理会。

这日恰是十五,齐云和孙茯苓又到往常那谷地去讲道,那谷地中有个不大不小的台子,正是齐云和孙茯苓讲道时所坐之地。齐云扫了一眼四周,都是些山野小妖,化形未化形的俱有,待来的差不多了,齐云便开讲了,他原在燕家做过授经长老,此番倒也不算生疏,虽未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景象,四周众妖亦是如痴如醉,正待齐云要讲完之时,却看得西北方向一道红云涌来,孙茯苓也是见此,不由疑惑传音道:“红锦娘子平日里来的都很早,为何今日却姗姗来迟?”齐云也是疑惑,运起目力看去,那红云一片凋敝,行速仓皇,便道:“许是碰到了什么仇人吧。”

齐云将余下道义讲完,那红云也堪堪接近,便听到了一个温软却惊慌的声音道:“上真救命,有人要捉了小妖去炼丹。”底下众妖一时间慌乱,齐云喝道:“我交代你们多少次了,大危之前愈要冷静,尔等终究记不住。”闻他所言,底下众妖又端坐起来,便是那些还未化形的,也是摆出一副样子,齐云心中好笑,只将五方金锁祭出,那五方金锁喷出一道碧莹莹青光,化作一道虹桥将红锦娘子接引过来,齐云问道:“是何人?”红锦娘子行了礼,道:“上真,似乎是罗浮山的弟子。”

齐云笑了笑道:“无事,你坐下便是。”不多时,便看到两道剑光飞来,在那谷地上空停住,又有两人显出身形,齐云看是一男一女,着罗浮山道袍,无有什么稀奇之处。那两个罗浮山的弟子,见了齐云和一众妖怪,喝道:“哪里来的妖道,在此处召集众妖,岂不知我罗浮山地界不容这般放肆。”齐云只是看了他二人一眼,因他二人只有风火雷劫的修为,便点了点那五方金锁,只见那五方金锁喷出戊土神光,二人顿时感觉一股吸力从下方传来,一个支持不住,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你们罗浮山的弟子,见了人都是这般趾高气昂么?为何我以前见了时,跟在你们自家长辈后面,都是一副恭良的模样,莫非这就是别人说你们罗浮山人前人后两面三刀的原因吗?”齐云眼中含着笑意,只是问着。那两个弟子,听闻齐云认识他家长辈,却看齐云模样不似前辈地仙,有因为齐云是使了法术才将他二人从空中落下,便喝道:“你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也敢在我们面前这般胡诌。”齐云只是笑而不语,那两人心中愈发恼怒,那男子名叫崔照,女子名叫关荷珠,俱是寒玦子岳羲的记名弟子。

齐云并不理睬他,转而问红锦娘子:“他二人如何要抓你去炼丹?”那红锦娘子道:“燕真人,我今日正要出了洞府往此处来,却被他二人拦住,原本只要我们这些小妖不兴风作浪安分守己修炼,他们也是不作理会的,谁知他二人却要抓我去炼丹。”齐云又看了看崔照道:“你二人可还有什么可说?”关荷珠听齐云姓燕,心中暗自合计,福身道:“我二人也并非是要打杀了他,只是她千年杜鹃树成精,舍去一段枝桠便可,我们也会送她丹药疗伤,只是她一味拒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动粗。”

红锦娘子心中愤恨,齐云点头道:“道友此话确实妙极,假若我断去一手,想要借道友之手续接,到时再赠些丹药宝物与道友,道友可愿意么?”关荷珠面色不变,柔声道:“燕道友说笑了,她不过山野妖物,又怎能与我们相提并论。”这话说出口,却听得孙茯苓道:“我们这些妖物,不知与你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言罢只是看着关荷珠,她话语之中运起真元,宛若汹涌波涛向关荷珠二人拍去,关荷珠面色发白,却不再言语。那崔照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关荷珠拉住。

就在这时,那空中落下一道清光罩住崔照和关荷珠,闻得一人道:“燕道友何必与我师弟师妹置气?”言罢从远处飞来一着玉色琵琶袖银色木樨纹襦衣的女子,那女子身后还跟了几人,待近了齐云朗声道:“原来是崔道友。”那女子正是崔清瑶,只见她下身的雪青长裙随风款款而动,衬得整个人犹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崔清瑶微微一礼,便开口道:“燕道友远道而来,我等作为地主本应盛情款待,只是恰巧出了点事,小妹还要带两位师弟师妹回派中,不若隔天我亲自过来给燕道友请罪赔礼再款待一番如何?”

齐云笑道:“我便算了,只是那两位道友让我师姐落了脸面,我虽有心,却也无力。”崔清瑶这才看向孙茯苓,只见对面那女孩,一身碧青色衫裙,打扮虽谈不上妍丽,却是清灵,在看那女子面容,清丽温婉,尤其是一双眼睛,映倒秋水,比自己竟是要美上许多。便又福身道:“可是燕仙子门下孙姐姐,早听闻孙姐姐之名,上次前去罗浮山因着家师甚严又匆忙不得空,虽欲前往拜访也是不得,不曾想今日见了面竟是这般剑拔弩张。若是我家师弟师妹有得罪之处,孙姐姐还望海涵,我这就让他们赔不是。”言罢看向了崔照的关荷珠。

那崔照本是个火爆性子,可他不蠢,此时也听出不对,忙躬身赔礼,倒是那关荷珠,心中憋着一股子气,闷闷道:“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还望道友不要与我一般计较。”孙茯苓见有人来做和事佬,看样子齐云也不想得罪,便点头道:“崔妹妹不必如此多礼,既然你们还有要事那我们就不多留了。”崔清瑶笑道:“孙姐姐不生气了便好,如此妹妹便失礼先走了。”言罢又是福了福身,带着一众人往罗浮山而去。

那崔清瑶见关荷珠心中憋着一口气,淡淡道:“怎么?不服气?”关荷珠自是见过自家师姐手段,不由缩了缩头道:“师姐,他们不过……”崔清瑶打断道:“不过什么?不过是个得了元神的散仙?荷珠,便是咱们师父来了,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的,他可是燕家堡的嫡长子,若是没有意外,将来必定要继承大统的。”关荷珠不解:“可是燕家堡也敌不过我们罗浮山呀,况且此次……”崔清瑶喝道:“住嘴。他师父乃是太素先生,论辈分,与祖师乃是一辈人,你们此次喊他道友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还想怎的。你父亲修炼六百余年也不过刚刚斩去人尸,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六便得了元神,这种人你能得罪,你敢得罪吗?”关荷珠不由闭上嘴,崔清瑶说出这话,心中却是莫名伤痛,便更加阴郁,也不再说话,只是架起云气带着众人往前走。

见他们离去,齐云道:“好了,今日功课便到这里,来日方长,下月十五还是此地。”这时众妖才散去,一时间只见这山谷中遁光四起,好不热闹,不多时便只剩下齐云和茯苓二人了。孙茯苓道:“师弟似乎与那崔清瑶交情不浅?”齐云听闻这话,心中一惊,看向孙茯苓,只见她笑盈盈看着自己,忙摆手道:“师姐,那可是罗浮山的真传弟子,能与我有什么不浅的交情,只是上次她曾随寒玦子来燕家,恰好是我接见的罢了。”孙茯苓不置可否:“若只是这般,也不会就此打住吧,师弟不若向我讲讲?”

齐云只觉一股寒气自背后脊梁骨而上,笑道:“师姐既然想听那我便讲与师姐听。”言罢便将以前在秦江之事说与了孙茯苓,孙茯苓沉吟片刻道:“原本她怕是想来个偷天换日,只是未曾想到你体内金乌真血苏醒地那么快,再有手脚也做不出来,心中怕是恨毒了你。只不过,看他对你的样子,只怕是爱恨交织呢。”齐云无奈只得岔过话题道:“师姐,我前不久在这山中发现一处好地方,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孙茯苓心中暗自发笑,不想为难齐云,便道:“这灵峒山还有何处没有看过的么?”齐云正色道:“乃是前不久一个小妖告知于我,就在那东北方向,去了你便知道了。”孙茯苓见他这般严肃,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事,亦是点头,两人便化作遁光而起,不多时便到了齐云所指之地。那原是一片深涧,其中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的河流名为峒水,一直注向东瑶湖。这峒水虽说大多数地方深不过两人高,但因着这深涧中寒气森森,在这深涧之中竟也有五六丈高了。孙茯苓向下看去,皱眉道:“你看这深涧之下,虽说寒气森森,但不至于毫无生机。”齐云亦是点头道:“只怕是有什么变故,那小妖告知于我,此处也是数十年前才变成这样。”

孙茯苓指尖一点,射出一道绿光,那绿光在水面只盘旋了两圈,便一头栽了下去,化作点点灵光散去。“果然有古怪,可曾听闻这灵峒山附近有何传说?”孙茯苓问道,齐云摇头:“山下那些村民便是进山也不敢走到这里来。这下面古怪倒不像是生机被吸取,好像是此地本来就不该有生机一般,便如至阴之地。”孙茯苓稍显凝重,道:“此等地方,寥寥无几,若是说最能找到的,便是九幽之地。”

“你们见识倒是不凡。”只听得一声女子轻笑,二人便看见面前已多了一白衣广袖女子,那女子绾着灵蛇髻,裙上缀着宝相花,色泽淡雅,却让整个人摇曳生姿。齐云将孙茯苓微微拉至身后,行礼道:“不知前辈法驾何处?”那女子抿唇笑道:“我名为何妙心,外人称我有大师,在方白山修行。”齐云听闻,道:“原来是何前辈,晚辈燕齐云,这是我师姐孙茯苓,不知前辈现身有何见教?”

何妙心把玩着手中象牙白佛珠串,抬眼看了齐云一眼:“听闻你为难了我那清瑶师侄?”齐云否认道:“不知前辈何出此言?”何妙心笑道:“为难了就为难了,我不待见她师父,自然不待见她。我与你母亲乃是闺中挚友,你喊我一声姑姑也是无妨的。”齐云哑然,便听得何妙心道:“此处名为游龙涧,曾有真龙坠入此间,打通地肺直入九幽,引动九幽黄泉之气上涌,此前虽有人将此处封印,但过了这些年,这封印也松动了,你二人若不想英年早逝,以后便还是离此处远些为妙。”

“那此处黄泉之气便放任自流么?”齐云微微皱眉,何妙心掩嘴笑道:“自是不劳你费心,交于我便好了。”言罢手中清光流转,浮出一座小塔,那小塔有九层,通体金黄,四角之上挂有金铃,又点缀璎珞,那金黄小塔甫一出现,便华光透顶,何妙心喝道:“还不落下!”那九层小塔一阵嗡鸣,脱离何妙心掌心,在空中盘旋始终不肯落下。何妙心一掐诀,便可见空中数十道宏大清光交缠盘旋,扯住那九层小塔往下拉去。那小塔最终不敌,只能慢慢落入那游龙涧中。那小塔落入游龙涧中,那原本寒意森森的游龙涧便瞬间有了丝丝暖意,齐云道:“前辈数十年在外,想必便是为了这件宝贝吧。”

何妙心点头:“此塔名为大悲地藏塔,乃是我在那灵山遗土寻觅二十年方才得到。”言罢拍拍手道:“好了,此间事了,我也当回罗浮山看看我那即将飞升仙府的师父了。你二人也自去吧,虽说那大悲地藏塔能镇压住此处九幽黄泉之气,总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没有地仙境界,沾染一丝,可是要肉身消弭的。”言罢,何妙心向二人嫣然一笑,起身化作一道清光而去。齐云不由失笑道:“这有大师倒是个妙人。”孙茯苓只是笑盈盈道:“是挺妙的,人不仅长得美,笑起来更是如东风夜放花千树。”

齐云只能悻悻住嘴,孙茯苓暗自发笑,却不理齐云,径直化作遁光回了那处承光星楼处。齐云叹了口气,只能无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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