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齐云被燕彩芹带回燕家堡,仍旧是住在洗铅庐中,齐云心中气恼,却又无可奈何,想起田文山对自己所说,暗自想着如何才能发展自己的势力,想到田文山曾说过那玉庭真人徐平轩与自己父亲交好,心中便有了计较。得知齐云回来,石阳生第二日一早便到了洗铅庐。
“师弟你真真是吓死我了,那天你偷偷离开,我可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听说李师兄还受了他师父责罚。”石阳生压低声音与齐云说道。齐云看了一眼洗铅泉中平静的池水,笑道:“燕素然自己的徒弟,再怎么责罚也是下不去狠心,这般才好呢。”石阳生点头道:“不过师父前些日子出去后倒是又提起你,问起我来,我只说你有事离开了燕家也不记着什么时候回来,师父倒向是想见见你。那时你也听出一些门道,师父怕是为了自保了。”
齐云心中微微有些讶然,毕竟自己一来燕家堡就因为洗铅泉之事与玉蜂交恶,他此次又怎肯出面向着自己,他只当惊讶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你师父那日那般为难我,却又为何想要见我。”石阳生见齐云不肯告知他实情,拂了拂袖子冷哼一声:“枉我待师弟真心,却不想师弟瞒我这么久,我也该叫师弟一声少堡主了。”齐云见石阳生已经知晓,心中不禁尴尬,赔笑道:“我也不便让他人知道,师兄看我这日子过的也不甚轻松,若是让他人知道,只怕我这日子又要难过几分了。”
见齐云这样,石阳生不由笑道:“我不过与你说玩笑话。要我说我也是向着你的。师父出去那次也不知遇到了谁,回来后告知我让我好生帮衬着你,若是能有个手下人在堡中操持事务更好。”齐云不由疑惑道:“可我也并没有什么靠山,看我自家师父的样子,也与你师父并不相识。”石阳生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此事也无需理会,有人在暗中帮忙总是好的。”
齐云见四下无人,道:“听闻玉庭真人徐平轩与我父亲交好,我若去拜见可有何不妥之处?”石阳生思忖片刻道:“盯着你的眼睛必然有许多,你也无需去拜见免得他人生疑,我倒是与玉庭真人门下顾灵薇师姐交好,灵薇师姐也颇得玉庭真人信任,若有何事,师弟以书信交与我,我传达过去便是。”齐云点头道:“不知你师父与燕家外姓长老关系如何?”石阳生道:“也与一些人交好,却不曾与人交恶。师弟莫不是想?”齐云听石阳生说话,未待他说完便打断道:“师兄心里清楚便好,回去之后也劳烦你师父多多帮忙一下,除了内里有人帮忙,外面也要找点帮手,有些靠山总是好的。”
石阳生见齐云有自己打算,知道也无需在提醒他,便起身告辞。齐云将他送了出去,想起许久不见周桐和庄小茹,只是思虑若是飞剑传书,怕是引人注目。心中反复,齐云烦躁,想自己不如以前那般快活肆意,心中郁结,道心有失,于是坐下运行养心诀,才慢慢将一身烦恼散去。
入夜时分,齐云忽地想起自己曾经给了周桐一枚灵犀玉,当下便掐碎了灵犀玉,只是燕家堡虽地广人稀,却也不是外人随随便便可以进来,齐云也不担心,只等周桐传书自己,好在合欢斋地处西北,与燕家相隔倒也不算横跨天南海北,待到第二日正午,一道剑光便到了齐云手中,齐云见是无霜剑,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齐云取下剑上书信,细细看时,不由莞尔,信中周桐只是告知自己他在燕家东南大山中,却也不说明自己在哪座山头,偏要自己去找。齐云也无甚东西要准备,想到避人耳目,不由想起石阳生的虚灵梭,想着那囚光留影的法门正好,便又传信给了石阳生。不消片刻见石阳生赶来,齐云道:“还要借石师兄宝贝一用了。”石阳生只是笑笑便将虚灵梭交给齐云:“你且去吧,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可得自己估摸着日子回来,不然我也不好交代。”言罢顾自坐了下来,齐云知他要做足样子,便道:“多谢师兄了。”言罢祭起虚灵梭从窗中飞了出去。
待齐云到了燕家堡东南大山中,便运起天音神算推算周桐位置,不多时便了然于心,原本周桐身上带有那九阳金乌尺,这等先天灵宝原本就有混淆天机遮掩行踪气机的妙用,只是周桐并未使出,也是为了让齐云找到自己。周桐和庄小茹二人只寻了一平常山头落下,齐云找去时只见山中稀稀疏疏长着松树柏树,大都是长青之树,也并无甚稀奇之处。
燕家堡地处极北,景致却是十分奇特。因为燕家堡燕阳峰下有先天火眼,火气四溢,炎泽万里,那火眼余脉延伸出去,融化高山积雪,形成热泉,故而可见极北之地绿洲雪原镶嵌分布,更有繁盛之处还有蛮荒部落,或百人或千人,不一而足。只是绿洲内虽然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但是因着雪原恶劣异常,这些部落只见竟也无甚交流,甚是封闭。这东南大山因为靠近燕家堡,倒也是一处好地方。
“你二人还躲着,这是要我如何呀?”齐云笑着落到地上,却见一团青影朝自己跑来,仔细看去才知道是庄小茹,许久未见,她因为在合欢斋,身子养的比原来要好上许多,原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看上去也是楚楚动人。周桐倒是穿了一身鹅黄小袄,今日扎了小歪髻,笑嘻嘻地看着齐云。庄小茹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齐云摆手道:“这些个繁文缛节就算了。看来你师叔比我会教人,这才大半年你竟已有了金丹修为。”
周桐忙道:“我哪里有这等本事,师侄可是被我那掌教师伯亲自教导着。”齐云讶然:“怎会如此?”周桐无奈:“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说与你听。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我和师侄过来是路遇一绿洲,见下面阴气森森不似好地方准备绕道而去,谁知飞上来一个小人,只有我手臂长短,求我助她族人脱离苦海,我因不知各种情况,只能婉言拒绝,她又百般请求,我无奈之下只能说我要去请我朋友来助我,她这才放我离去,我又不知这是不是奸计,若是邪魔,除魔卫道也是美事一桩。”齐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世人皆道你合欢斋乃是邪魔歪道,今日老弟你却说出如此大义凛然之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周桐吐了吐舌头道:“这魔也分好坏。”这话连庄小茹听了都不由掩嘴轻笑,齐云更是忍俊不禁:“罢了,咱们且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周桐皱眉:“哥哥真的要去么?我看那般光景,也不是寻常邪物能做出来的。我三人之身前去怕遭了毒手。”齐云拿出虚灵梭道:“无妨,有这等宝贝,我三人身在其中外人皆无知无觉。”言罢将虚灵梭祭起,带着周桐和庄小茹进去。那绿洲离着燕家堡并不算远,周桐道:“此处离燕家不远,出了此等邪物,燕家竟也无人出手么?”齐云摇头道:“燕家情形我也不甚清楚,咱们先去看看再说,既然妖物敢在此猖狂必然与一些人逃不了干系。”说话间虚灵梭已然是入了妖氛之中,齐云看那妖氛阴气森森,道:“这看起来倒像是寒冰尸煞。”周桐倒指着下面道:“那里有东西。”齐云和庄小茹看去,果然见下面有一座白骨祭坛,四周沥着鲜血,也不知是人血还是兽血。
齐云道:“此间妖人看来非比寻常,我若是没有看错,那祭坛乃是上古流传的血涂阵,此中白骨都是有根基的修士的尸体,再用有根基的九个修士作为阵眼,凝聚天地阴浊之气,修炼飞尸。”周桐听了不禁骇然,合欢斋在魔门名声并不如断魂山和先天魔宗,概因合欢斋修炼下乘修炼采补蛊虫,上乘修炼阴阳真气。但是断魂山和先天魔宗内魔门典籍不胜枚举,其中有名的便有《三阴炼尸大法》。这炼尸颇有讲究,其中最厉害的便是飞天白骨和金尸。
周桐道:“这炼尸忌讳太多,也不知是何人在此地炼尸,所炼妖尸又是什么境界。”却见下方白骨祭坛中泛起蒙蒙乌光,从中喷出一股寒潮,庄小茹道:“师父,这是地心玄阴真煞。”周桐点头道:“这东西歹毒无比,妖人最爱用其炼制阴雷,爆出阴火后不死不休十分烦人。”却见地心玄阴真煞中飞出一抹蓝光,却被一条锁链拦住,那锁链呈骨白色,泛着幽蓝火焰,齐云看的真切,道:“白骨阴神刺?刘延峰在这里?”周桐问道:“枯骨神君刘延峰?”齐云点头道:“我以前在青黎山时曾看见他用白骨阴神刺逼玄蛇飞升。”
这时却听见蓝光中传来女子喝骂之声:“刘延峰你真是忠心,这般鬼样子也要与他人做狗任人驱使,只是你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活生生将自己炼成一具金尸,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了这话,三人不禁都洗了一口冷气,敢情这刘延峰竟然将自己炼成了金尸。不过听了那女子所说,齐云道:“果然当日发生之事背后还有指使,若是能够抓住刘延峰,找到幕后主事之人,我这处处被人算计的局面或许能扳回一城。”周桐点头道:“不过你看那女子修为境界已然不低,至少是地仙,我三人与之相对怕是不敌。”庄小茹道:“周师叔有所不知,这地心玄阴真煞喷发时需要人主持收敛,若是不慎让那玄阴真煞溢出,普通修士还好,体内真火护身还有办法将真煞扑灭,金尸这等纯阴之物,无异于服食砒霜,会被活活烧死。我们只须打乱刘延峰阵脚,他自顾不暇定然不会再与那女子纠缠,那女子也定然知道内情,而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时三刻那刘延峰也走不了。”
见庄小茹说的有理,周桐扬手打出破魂钉,绞起两道乌光向白骨阴神刺而去。齐云亦是弹出飞针,他这飞针不过是山中老藤所炼,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只是坚韧无比,寻常飞剑也砍不断。破魂钉专门对付妖尸,便是刘延峰也不敢大意,概因妖尸体魄强横,元神之中七魄挤兑三魂,一旦三魂被灭,妖尸便成了行尸,再也无可怕之处了。刘延峰见又有人来,开口道:“不知是何方道友前来,在下青黎山白骨洞枯骨神君刘延峰。”周桐冷笑道:“刘延峰么?怎不在青黎山修炼跑到燕家堡来了,而且我看着这些寒冰尸煞,不会是你已然成尸了吧?”
这时那被困住的女子开口道:“道友不必与他废话,我乃永州白鹿坪舜雪华,被这妖尸困在这里多日了,还望道友助我脱困。”齐云看向周桐,周桐道:“应当是天狐女长遥夫人之女。”周桐道:“道友且宽心,这等妖尸若不除去,天道难容。”言罢又将九阳金乌尺拿在手中,刷将下去,便见地上生出朵朵金莲,上面又有腾腾紫气,这样一来,炎阳紫气与玄阴真煞遇上,犹如滚水碰沸油,噼里啪啦炸响不停,舜雪华也咯咯笑道:“刘延峰,还不放开白骨阴神刺你这血涂阵就要毁了,你这金尸也要被活活烧死。”刘延峰只得咬牙收回了九阳金乌尺,恨道:“原来道友师出潜龙宫白龙沉珠,是我看走了眼,我家主子日后必然上门讨教。”
舜雪华冷笑道:“凭你?不过一个走狗,刘延峰,你可真是高看自己。”言罢手中射出一道白光,“今日所赐,暂且记着,来日我舜雪华必然找你做过一场!”言罢那舜雪华化作一道白光离开那绿洲,周桐和齐云也带着庄小茹离开,庄小茹道:“那女子怎的也不道声谢?”这时又听得舜雪华那清灵婉转的声音道:“小姑娘这话说的我可是惭愧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三位道友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言罢在空中现身。
那舜雪华因是天狐之女,丰姿绰约远胜常人,却又不似天狐那般多出一股子媚色,清丽出尘,兼之一身素色广袖云裳,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女子。齐云也收了虚灵梭出来见礼,舜雪华笑道:“小女子舜雪华见过三位道友。”齐云道:“道友客气了,不知道友怎的被刘延峰捉住,我五年前还在青黎山中见过刘延峰,又不知他为何成了金尸。”
舜雪华听齐云问出这些,露出为难的神情,道:“此事实在太过隐秘,原本我不该就此说出,但听闻这位道友出自潜龙宫又有九阳金乌尺在手,道友又有救命之恩,我便告诉道友吧。不知道友可知道十二天方胜境?”齐云和周桐对视一眼道:“这事还与十二天方胜境有关?”舜雪华点头道:“当初天庭尚未与人间分离时,十二天方胜境乃是天地统管。其中就有我泽山天狐一脉,后来天庭与人间分离,十二天方胜境也分崩离析。各自成立门派,不过到后来也都渐渐没落了。道友可知道天音宫?”
齐云点头道:“千年前已经灭门。”舜雪华叹气道:“我泽山天狐一脉也已灭门。除此之外,现在明知的只有玉石殿了,玉石殿如今却也是风雨飘摇。除此之外,姑射山,长山真人的六一真绝和潜龙宫一脉也是十二天方胜境的道统。”齐云道:“道友且慢,道友说十二天方胜境,这十二到底是多少?”舜雪华掩嘴笑道:“十二自然是十二了。不过那时十二天方胜境中各脉明争暗斗,有如如今的道门三宗和佛门四脉。后来天音宫的祖师风伯子霍颐和归化宗的掌教闹出别扭,原本两家同气连枝,后来兵戎相见,最后却被一个人坐收了渔翁之利。再后来,天道运转,天庭初立,十二天方胜境彻底崩溃,天地分离,就是如今了。”周桐道:“道友说的那人是谁?”舜雪华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些事情也是我母亲长遥夫人告知于我,原本这些事情不能告知你们,但是三位道友执意要知道我也只能相告,不过若是日后有人杀人灭口,三位道友也不必怨我。”
齐云道:“道友说的这些,我也知晓一二,不过既然道友不知那人是谁,那就应当无事了。”舜雪华抬手祭出飞剑,笑道:“我确实不知,不过这世间当有一人知晓,若道友真想知晓,何不去碧落海之外的小汐岛找元一子大师问一问?”言罢人剑合一而去。待舜雪华走了,庄小茹撇嘴道:“问了等于白问,还不如抓了刘延峰问个究竟。”齐云笑道:“傻丫头,她可说了不少东西了。”周桐亦是笑道:“莫不成我还要回去找我师父?”齐云道:“此事先缓一缓吧,既然有了头绪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过我想很多事在天音宫中应该会有记载。我看那个风波亭的疯鼓婆不是寻常人物,背后那个人神通广大我们已经知晓,若想要世人皆不知当年之事,天音宫应该从世上彻彻底底消失地一干二净才好,可他过不了疯鼓婆这一关。”周桐叹气道:“云哥,我总觉得在背后的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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