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当今社会的种种罪恶,其实,任何邪恶都不是今天的发明和首创,今天的邪恶是某种历史的延续和基因的承接,邪恶本身有它的思想资源和历史先辈,只是人们总愿生活在历史的遗忘中,从而给了邪恶翻身作主的机会。在一个社会,如果邪恶较少或者很少出现,那不是邪恶被消灭的结果,邪恶本身永远不可能被彻底消灭,而是社会制度没有给邪恶留下行恶的空间。如果一个社会的邪恶之举频频发生,或者横冲直撞,说明这个社会有着邪恶横行的制度空间,或者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邪恶,为其提供了行恶土壤。
在此引入汉娜?阿伦特的一个概念——“平庸的恶”,如:赵高指鹿为马,群臣点头称是;纳粹建集中营,人们竞相应聘。汉娜?阿伦特在自己稍早的著作《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曾使用了康德提出的“极端的恶”的概念,这里又提出了“平庸的恶”的概念。她的意思很明显,在极权主义运动中,少数罪魁祸首身上表现出的是“极端的恶”,而在狂热地追随他们的泱泱大众身上表现出的则是“平庸的恶”。没有“极端的恶”的号召力和凝聚力,“平庸的恶”是分散的,不能汇集成潮流,而没有“平庸的恶”的助长与拥戴,“极端的恶”则无法形成气候。
人不是天使,每个人都有弱点,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是人的理性行为,但是人如果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侵犯了他人利益,甚至做下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就是恶。汉娜?阿伦特是深刻的,她把包在人性中的恶外面的种种遮盖剥离得干干净净,她不仅指出了那些看似无辜者实际上是帮凶,并且还揭示了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帮凶,原因在于他们根本不动脑子,像机器一般顺从、麻木和不负责任,之所以会这样行事,在于他们不思考。在阿伦特笔下,当极权主义运动来临时,所有的人(包括受害者)概莫能外,实际上都在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一个平庸无奇的人为什么卷入深渊般的恶而无法自拔,纳粹通过使用新的美化的“语言”来解脱他们的罪行,比如“灭绝”、“消灭”都由“最终解决”、“特殊处理”来表达。这种美化的语言在西方发达国家发动的侵略战争中都运用自如,消除了罪恶使侵略者站在貌似道德的高度。而在平凡的社会中,有了这样的一些中性美化的话语言词,“极为肤浅的”平庸之辈就彻底消除了罪恶感,甚至没有丝毫不安,变得心安理得,犯罪甚至成了高尚行为!因此,极权主义制度下,在以国家的名义实施的大规模的迫害运动中,领袖和民众都逃脱不了干系。汉娜?阿伦特这种惊世骇俗的结论遭到几乎众口一词的谴责乃至攻击是在所难免的。但事实就是事实,几乎所有的极权国家都发生过由国家发动的大规模的Z治迫害运动,并且这样的运动在发生时都得到了全体人民的拥护。
和当初纳粹迫害犹太人的暴行一样,在中国的“文化D革命”这里,也有很多令人发指的罪行被冠以美丽的名称,也有很多邪恶被冠冕堂皇的语言描绘,也有波澜壮阔的Z治迫害运动,也有对领袖顶礼膜拜、山呼万岁的人民群众,也有“平庸的恶”,也有施害者与受害者的“合作”。这里,领袖认为自己是在拯救国家与民族;人民或者认为自己是在革命,或者认为自己是在忠诚履行职责;那些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支脚”的人或者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或者认为自己是在“殉道”。施害者与受害者都是“正常的人”,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在行善,而非作恶。整个国家都丧失了清醒,全体人民都陷入了疯狂,没有人去思考。这一切,使“文化D革命”这样的极权主义运动成为了现实。
而现代社会和体制之中个人“平庸的恶”的基本表现,就是把个人完全同化于体制之中,服从体制的安排,默认体制本身隐含的不道德甚至反道德行为,或者说成为不道德体制的毫不质疑的实践者,或者虽然良心不安,但依然可以凭借体制来给自己的他者化的冷漠行为提供非关道德问题的辩护,从而解除个人道德上的过错。“潜规则”下成功就要靠心黑、胆大、脸皮厚,靠着不道德甚至违法的方式也能很成功。比如王林大师,典型江湖骗子一个,却能积累亿万家财。比如前些年BJ最牛违建的张必清,靠宣传不打针不吃药的假医假药起家,在BJ轻松买得起城区几百平的大房子。比如很多莆田人,是靠开民营医院坑害了很多穷苦阶层的病人,赚取了亿万身家。还有无数靠“潜规则”上马的官员,被抓的和没被抓的。如果把升官发财的竞争比作考试,监考老师宣传的考场规矩很严,但是执行不严(或者对有的人严对有的人不严)。有人能力弱胆子大,硬是全靠抄袭也拿到了高分。这些人的致富升官过程和他们的不道德的行为都存在强因果关系,有的甚至已涉嫌违法,只不过法律未究而已。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总是嗤之以鼻,却挡不住这“平庸的恶”不断演化并大行其道,逻辑混乱不断蚕食规则与道德底线。
每一个文明体制,都是由一些先知者用催眠式的精神力量建立起来,吸引人们跟随和支持,从而获得合法权力。当后继者以“平庸的恶”获取权力时,对大众是一种欺骗,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对大众吸引力,权力也丧失了道德感召力和合法性,只好为自身的存在而存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当意识形态从神话变成谎言时,精神支柱垮塌了,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臭皮囊和行尸走肉,权力支柱完全垮塌,社会陷于无序和崩溃。圣人最终变成暴君,文明变成暴-政,权力变成暴力,这样的社会就陷于崩溃的状态,只有等到新先知诞生,一种新的精神力量重新凝聚社会,才能使文明开始重建。
“文化D革命”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整个社会缺乏批判性思考,不断助长了“平庸的恶”,而陷入混乱的泥潭。这其实是一直困扰我们这个国家和体制不能真正拥有持续向前动力的潜在因素,总是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如果一个社会的邪恶之举频频发生,或者横冲直撞,说明这个社会有着邪恶横行的制度空间,或者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邪恶,为其提供了行恶土壤。纵向性权力结构和民主监督机制的缺乏,使基层的权力执行者,只对授权的上级机关负责,民众是他们的****对象而不是服务范围。曾经最常见的那些标语,“宁可血流成河,也不超生一个”,在这样的制度设计中,堕胎会成为一种政绩,堕胎无数者还能成为劳模。人们最常见的还有拆迁运动、城管执法中的暴力、大规模的环境污染、公有企业的私有化转制过程以及利益固化,都是制度结下的恶果,其果实之下都有着固化的体制结构,为原罪加了一层遮羞布,却改变不了罪恶的本职。虽然每一种邪恶的深层都有人性的幽暗基础,但是制度结构为其提供了出笼的机会,否则,单凭邪恶的阴暗属性,它无论如何也难以行走在阳光之下。
在****社会里,往往会把善恶颠倒,与此同时,守卫传统道德者却成为斗争或****对象。人性中的邪恶类似一种意志,单靠它的力量根本无法行动,它的每一次出动,必须依靠载体以及行走的制度框架和文化保护,否则,它绝对寸步难行。在这样的体制背景中,公民权力的萎缩无法挤兑权力流氓化的邪恶空间,每一次权力的邪恶之举便成为其套利的机会。整个社会缺乏了批判性思维,带来的是文化萎缩,监督流于形式,失去监督的权力引发一些列混乱的根源。我们总是过于信仰个人权力,谁坐上了头把交椅,大家都听他的,一个人说了算,只需对上负责,对下无所谓的,上面是主子,下面是仆人。振臂一呼,发号施令,众人俯首帖耳,先来个统一思想,再来个三把火一烧,可以的话再搞点亮点工程、形象工程,牛逼一点的搞一套理论,总结一下成功经验,表彰大会上红花一戴,掌声一片,学习楷模,政治红人,人人效仿,无限风光,八面玲珑,名利双收。人人毕恭毕敬,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年更比一年好,形势令人鼓舞,成绩来之不易,前景一片大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总是如此完美,真是令人陶醉,极尽所能描绘这美好的政治蓝图,个个神采奕奕,都说尽职尽责,感谢领导关心支持。头把交椅换了人后换一套说法,一样的套路,谁坐上那个位置谁说了算,谁的位置高谁说了算,屁股决定脑袋,形成一种依赖心理,成了人生依附关系,并不习惯于被事物的“内在逻辑驱动”着去分析问题处理问题,只是按照上级意图行事,必须要识人,不能有任何冒犯之举,上级是完美的化身,是“神”的旨意,而事实上信奉的“神”也会犯错误。这是逻辑思维的混乱,缺乏了批判性思考,也就没有了正视问题的意愿,无怪乎体制内总是“集体的沉默”,渐渐失去了活力,远离了独立思考,也违背了民主本意。错误的逻辑将主观凌驾于客观之上,也违背了基本的哲学思维。这是存在潜在风险的,当主观不能反映客观时,对事物的发展将起阻碍作用。
个人凌驾于集体之上的危险,就在于当个人主观上不断背离客观时,我们这个国家总是遭受空前劫难和历史倒退,事实上对于权力的疯狂崇拜就免不了整个社会的疯狂。这种疯狂崇拜可以以“大Y进”和“W革”的方式出现,也可以以集体腐败的方式出现,“平庸的恶”美化后大行其道,也让社会道德沦丧。可悲的是这种崇拜依然在大行其道。当政权与组织架构建立在对权力的崇拜之上时,这种不稳定的结构也是历史悲剧的必然;人性的丑陋总是让权力轻易背离客观实际,没有了批判也就没有了民主和自由,当今社会诸多贪官小人置身于权力崇拜的中心时,信仰便碎了一地,社会也会陷入极度迷茫。位置可以增加权力,但增加不了权威;位置可以增加人的能量,但增加不了能力;位置可以增加人的知名,但增加不来知识。位置并不是真理的高度,对于权力的崇拜是荒谬的。其实高处不胜寒,越是卑微的人越能看清世态炎凉,恰恰是身在最低处才能海纳百川而成大海。
历史是一本书,一面镜子,W革是这本书中最难以捉摸也是最精彩的部分,而我们总是缺乏批判精神而不去反思,不去正视。是该抛弃对权力崇拜的时候了,无论身处什么位置,都要冷静的思考这个社会长治久安的根本,并不是依靠某一个人,而是每一个社会大众自我意识和逻辑思维的产生,具有独立思维能力;其实按照事物的“内在逻辑驱动”去思考问题,认识问题,才是社会良性发展的基础,这种动力驱使我们主动去加强学习,认识科学,追求真理,也才能从根源上杜绝“平庸的恶”使社会濒临崩溃的边缘。换个角度思考,“W革”是一种历史财富。其实反思W革,反思社会问题,也是反思灵魂,反思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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