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点一点亮起。
开始能看清楚周围的路,房子,和树。
何志秦命令我呆在原地不要乱走,并且留下一个女警照顾我,然后他和付宇新一起去办事处处理善后。
所有善后。
常坤从某条小路一步一步走来。
走得很慢,像是已经用完全部力气,只任由自己的两条腿随便走到哪里去的那种跨散。
石玲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但是石玲的手枪,和她的一只球鞋,在常坤手里。
我感觉我的身体在摇晃,糟糕的预感,和狂暴的脾气。
常坤走到我面前,神色比之前更冷更硬。
他隔着三步远的距离看我,看得我骨头生冷,恨不得给他一记耳光打醒他那种莫名其妙的不信任。
他不信任我。
他在怀疑我。
他把石玲遗落的那只球鞋和她的手枪递到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说:“石玲失踪了。”
我听见周围轰的一声沉闷巨响。
然后眼前漆黑。
我昏迷了大约半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在车上,裹着毛毯,有人照顾。
趴着茶色车窗往外面看,他们正在抬尸体。
三具尸体,于天光,陈乔斌,老苗。
其中一个真的很可能是我的生身父亲,另一个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继父,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上山这么久拼了这么多的人命找出来凶手。
每一具都被装在黑色尸袋里,分不清楚谁是谁。
恍然想不明白,疯了这么些天,到底得到些什么。
失去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得见,却计算不清楚到底得到了些什么。
石莲娟的情况很麻烦。
身体无法移动。
任何一点动作都可能瞬间导致石莲娟死亡,甚至四分五裂,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医院还是警局,都没有足够的设备和能力将石莲娟移往另外一处。
哪怕不管死活都不容易做到。
他们出动山上所有警力,地毯式搜寻三个小时,也没能找到石玲。
我握着拳头哭。
想昨天晚上发生的整个事件,所有细节。
一点一点想去,细细密密铺排
石玲应该是从昨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她比我先起床,准备好所有人的早饭以后,回房间叫醒我,然后她坐在床上看着我穿衣服,我们讨论了一下石莲娟的问题,之后我急急忙忙洗脸刷牙然后走到外面和常坤他们讨论问题,石玲又在房间里呆了十多分钟才出来。从那个时候起她整个人就有点神经质,包括看我的眼神,尽量避免跟我接触和讲话,好多次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还有一次不声不响在我身边站了一会,等我发觉,又立刻走开。
然后就是晚上的突然爆发。
到底是什么让石玲对我如此戒备和恐惧?
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还是她发现了什么以致于怀疑我是凶手?
逻辑上讲不通。
因为我根本不是凶手。
我也从来没有做任何能让她这般恐惧这般歇斯底里的事情。
我抱着肩膀想,狠狠想。
有一瞬间想起石玲父亲的脸。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后悔让石玲考警校,后悔支持她当刑警了。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说。
昨天晚上我逃跑时拉着石玲跑,是下意识的动作。
石玲一开始的顺从是因为处于混乱造成的恍惚中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就开始挣扎,然后挣脱,用枪指着我。
她转身逃掉以后,我马上去追并且喊她回来。
而她开枪了。
她开枪了。她怎么会真的朝我开枪?
问题的关键是,那一枪到底是不是朝我开的!
还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不得不开枪?
想到这里突然浑身发冷,想着当时应该不管不顾追过去的。
可我怎么就没继续追?
还是我下意识里相信,如果我继续追的话,她真的会朝我开枪?
这不是下意识的反应,直到现在我都相信,如果当时追她或者硬拉她的话,她真的会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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