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伯过世后,把这个交给了我。他叮嘱我一定要交到你手里,并且交给你的时候,还要转告你一句话。”
这是树华叔。他向我转达了大伯的遗愿。从此,我找到了亲密的小伙伴——珂儿。
……
……“你不说也无所谓,凭你什么人,只要你是人类,就不能动我!”
这是罗睺王的魂片。我被她打死,又被阎罗王或是波旬本尊救回。
……
……“我来吧。”
这是良。想到良,我的内心再次巨痛。他俯身看着病床上的我——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我,英俊得无与伦比。我像是深爱着他,又像是当家人一样待他。我俩从彼此完全不了解,到后来举手投足都一目了然,一路走来,那种丝丝入扣的情怀,无人能敌。
……
……“好姑娘,多谢你!”
这是罗刹女洛洛。说起洛洛……不知怎么的总有种非敌非友、又似敌似友的意味。小心昙花。我总算明白了她坐在山坡上,说的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我也曾把昙花认错成公孙佳人。所以她的“昙花”,指的其实是公孙佳人。
……
……“光芒万丈的鸟,怎么会看不见。”
这是董薄语。真是生死攸关的一天。我一口气遇见了星星、萍儿、波旬。他们交织在同一个躯体身上,让我见识了真正的“魔”的力量。
当然,我也遇见了萍儿娘。现在想来,这一对母女的阴魂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都是宿命。
……
……“姐姐你休息一下吧,那两个人我来处理。”
这是珂儿。想到珂儿,心头一阵剜心巨痛。她该如何面对我的下场?她该如何懊恼没有阻止公孙佳人对我的偷袭?
……
……“我这修容和用毒的本事,都是家门传下来的手艺。”
这是玲玲。我们穿越到了唐朝,见到了这一位神乎其技的用毒与易容高手。从此开始了唐朝的探险之旅。
……
……“呆子,你为什么那样看我?”
这是李持盈。她让我懂得,有一种感觉,叫做迷恋却并不喜欢。
……“这位先生仙风道骨,只怕不是寻常人。那一位也请坐吧,不晓得二位究竟谁是主人,玉环僭越,反客为主了。”
这是杨玉环。她让我懂得,有一种感觉,叫做欣赏却并不迷恋。
……而公孙佳人……
这赤足走过雪地的女人,这昙花一样开在我心头的女人,欣赏、迷恋俱在,即便死在她手上,我也认了。
无力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以至于让我再也回想不了任何往事。满脑子都是她。都是她拍向我的那一双掌。
星星点点的光。
仿佛有光。
在我灵台处闪现。
断断续续有人我身旁聊天,声音忽远忽近,若隐若现。
……
“那天她来抢画,明公以为她是宇文思……其实啊,不管明公以为她是谁,她就可以是谁。”
“都是算好的,哎。知道主人同情弱者、不亏待女人。背负血海深仇的女人当然更会被主人注意到。哎,真的,连出场地点、时间,都是算好的。”
……
“还没有醒吗?”
“还没有呢,将军。那女人呢?”
“关在秘密处所呢。放心,有高手看着,她插翅难飞。”
“可曾说了什么?为何要伤我主人?”
“没呢。任我们各种刑罚,就是不开口。”
“看主人醒来,怎么惩治她!”
……
“良哥哥,你的脸……”
“他醒了吗?”
“没有……哥哥……可惜了你的脸……”
“没关系……我走了,你也记得休息……”
……
从某一刻开始,我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睁开了。
翕动间。有光。
渐渐的,我也知道自己在哪里。
不是在草堂。
我在一个雕梁画栋的房间里。虽不如李隆基的紫宸殿那么华贵,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缓缓坐起身,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原来又下雪了。梅花格子的窗外,飘飘洒洒着万点雪花。日光倒是明亮,珂儿穿着可爱的丝缎小袄,正和一个少年在屋檐下聊天呢。她的小面孔透过六角形的窗棂,很生动的构成了一副扇面儿。
“……说起来,都是你的错!”
“怎么是我的错呢?”那少年原来是杜甫身边的小流浪汉马骞。他擦擦鼻子,“那女人构思巧妙,步步为营,知道琴先生所有动作心思,就为了最后的偷袭。她找到我或是找到别人,不都一样。”
“哼!反正要怪你!”珂儿刁蛮起来也是真刁蛮。
马骞认错,“好好好,怪我,好了吧?”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俩对话,内心很平静。
喜悦,或是不喜悦,都没有了。
又一阵寒风来。真冷。我裹紧被褥。
珂儿突然看见我,惊喜交加的跑进来,“主人你醒啦?!”
忙不迭给我披上衣服。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我问。
她笑,“还是在蓬莱池。主人你护驾有功,被皇帝特批在宫里养伤。高将军就很好心的安排了这间屋子。”
少年马骞也进来了,不好意思地远远站着,“摩诘先生,我家主人着我来看看你。所以拜托贺大人带我进来的。”
“有劳了。”我回答。
再寒暄两句,他告辞,却没有离开,站在外面廊架下看雪。
珂儿一边为我挂起床帐,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主人你睡了三天了!不过良哥哥和好几位御医都来看过你,说你身体无大碍!贺大人他们都来看过你,皇帝也来看过你!”
我默默听着,没有做声。
有无大碍,只有我自己知道。背上一对膏肓处,还藏着两条可以控制我心性的龙须引呢。
所以,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去掉心性。
她还在说着什么,被我打断道,“结界之门是否还在?”
珂儿一愣,“结界之门?主人你刚醒,就想回现代了吗?”
我点点头。
她劝我,“可是你身体还这么虚弱……”
“没关系。”
珂儿眨眨眼,半晌笑一笑,“好,我知道了。我此刻去给你安排吃的,然后出宫去问问良哥哥。”
“好。”
她出门后,马骞也跟上,两个人的背影在飞雪映衬下那么美好。
我缓缓起身,更衣。
稍动一动,就在喘气了,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的疲倦。
铜镜前,我看到了自己的苍白皮肤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不过这个不重要,眼下我就是觉得冷。穿好衣服尤嫌不够,满屋子游走,找来最后的一件裘批大氅裹上。
肚子饿了,可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胡乱吃了几口,搁下碗筷,缓缓走到室外。
这一场雪啊,下得我老了几十岁。
不知是否珂儿通知了高力士,过不多久,就见这老好人带着几个仆从急急匆匆从门外赶来。
“摩诘先生……你可算醒了!”高力士一边问着,一边让仆从们给我准备各种用品。
我垂头谢道,“将军不必如此躬亲。说到底,我受伤并非因为营救皇上。”
高力士愣一愣,方才笑着回答道,“对老奴而言,都一样。”
“还有,”我问道,“公孙大娘关押在何处?”
高力士嗯一声,“这件事情,说起来得小心处理。公孙大娘在民间颇有声望,又是道玄先生和长史大人共同推荐,现在她偷袭皇上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所以场面上,我们只作——她演出失误、被贺知章大人的仆从救下——了结此案。场面上的话好说,真正该如何办呢?她究竟为何要偷袭你?还真是须得麻烦你去问个清楚明白。”
我点点头,“那么有劳将军带路了。”
去往那所谓秘密处所的路上,说我内心没有起伏,是假的。
寿王府一别,表白之后,我想过一千种和公孙佳人再见面的方式,没想到最终,竟然如此荒谬。
高力士和我,乘着步辇,迎着飞雪,去到大明宫西北的麟德殿附近。东西侧两座楼,分别叫郁仪楼和结邻楼。两座楼以飞廊与主殿上层连通,犹如空中楼阁一般。业已黄昏,华灯初上,空中楼阁愈发美轮美奂。
我二人落下轿来,高力士抬头指着郁仪楼的二楼对我说道,“公孙大娘就在那里。”
我倒是有点吃惊,“没有关押?”
依稀像是听到过高力士说起“刑罚”之类。
高力士摇摇头,“起初用了刑,想要知道她到底图什么。可这女人当真了得,始终一言不发。最后,我们看出来了,皮肉之伤对她而言不值一提,以她的身法,要走也是不在话下。她是在等。等你。所以,根本不需要关押。”
我凝视着二楼窗口传来的昏黄灯光。
高力士问,“是否需要老奴陪先生上楼?”
我摇摇头,“不用。”
要我的命是吗?
拿去好了。
横竖已经半死了。
“不过,”我走出去一步,又回头对高力士说,“麻烦将军为我准备一匹马,和一只只出不进的令牌。”
高力士一愣,想了想,叹口气。
“好。你小心些。”
我一个人,披着大氅,冻得哆哆嗦嗦,推开了郁仪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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