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做声。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武惠妃，从735年往后，还干了几件坏事，比如前文提到的“三王之死”惨剧，她就是导演编剧兼制作，一手撸到底。但最后，她自己也死于恐惧，死前说自己被阴魂缠上。
现在想来，只怕是珂儿的神秘“蓝光”刀起了作用。
而历史上的李持盈，倒真的没有不良记录。她和和气气安安稳稳的活至耄耋，然后平静地在敬亭山离开人世。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难道，这就是金刚萨埵心咒的作用么？！
尼玛这可是很牛逼的发现啊！
长安城里华灯初上。
又开始洒起了粉尘一般的雪花。
寿王府外，宫阙远远可见，树影婆娑。很多人描写下雪会有沙沙声。其实没有。雪很静谧，无声无息浸润万物。屋舍烛光晕影，雪景如梦似幻，让人的心情也格外容易平静。
我带着珂儿，一路向十王宅赶去。
“你冷吗？”我看看她。她还是穿着早上献舞时的那身石榴红齐胸襦裙，系宝石蓝腰带，“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雪花如飞萤一般环绕着她的轻盈身姿，煞是好看。
“不冷。”珂儿笑，“主人，我好高兴能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我们今晚也许会很凶险吗？”我说。
“不知道。”她嘴角翘翘的，“只要和主人在一起，不怕凶险。前几天老是单独行动，都快难受死珂儿了。”
我微微笑。这小妮子。
珂儿向我简单描述了一下后来她所知道的事情。
除了武惠妃和李持盈来地牢，中途的时候杨玉环和李瑁也来过，匆匆看了一眼。李瑁倒是没说什么，只远远站着，淡淡说几句“母亲息怒，凤体要紧”之类的。反倒是杨玉环走到了里面来，神情古怪。
“古怪？”我疑惑，“怎么古怪了？”
照着此前在前厅她的态度，延续下去应该是立刻和珂儿撇清一切关系啊。
珂儿摇摇头，“说不上来。她像是非常想帮我，又像是对我很好奇，那种……”珂儿歪着脑袋的样子还真像一只小鸟，“……那种……又高兴，又难过，又盼着什么的样子……好像我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想认不敢认，最后发现还是搞错的了——那种样子。”
尽管珂儿描绘得很混乱，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好像看到过她的这种表情！
记忆深刻，乃是因为，在杨玉环小小十六岁就无比泰安自若、淡定有加的绝世容颜上，很难得见到这种激动的表情。
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次是在独孤皇后的小院儿里，她说到当初嫁给李瑁的时候，垂着头默不作声，脸上就是这种奇怪的、忧伤混杂甜蜜的神情。
为什么呢？她不爱李瑁吗？还是她不喜欢做这个王妃？她真的认识珂儿？
照珂儿的说法，李瑁和杨玉环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十王宅了。不过这不是我眼下关心的。我要去十王宅，是为了找忠王李屿。
为什么？因为小女鬼萍儿还在他身边呢。
如果杨良媛在绣庄里，不管此一役结果如何，萍儿都和母亲呆在一起比较好。
不过话说回来，该怎么进十王宅呢？
寿王府一行很顺利，在于本来白天我就已经把地形搞得清清楚楚了。外加珂儿一早掌控大局。但十王宅我从未来过，而且照历史描述，其规模只怕远在寿王府之上。珂儿最熟悉的也莫过于杨玉环所在的寿王院那一片。
正合计呢，神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和珂儿刚从西南方向靠近十王宅，就只见一个身批大氅，冷得直跺脚的俏丽身影在大门外徘徊。看到我们，一惊，彼此都还没来得及躲闪，她像是又兴奋了，跳着脚就溜墙根儿跑了过来。
“张云容！”
居然是阿蛮！只见她跑到我们面前，嘴里叫的是“张云容”，手里拉的却是我。
“快点，王妃等了你们好久了。”
我和珂儿对视一眼。
这是个什么意思？
“阿蛮姑娘，这位是……”珂儿还想解释点什么。
阿蛮一边着急拉住我往十王宅后门走，一边挥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娘希匹的，今天老子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形同虚设。原以为最大难题是怎么进去，见到阿蛮的时候以为最大难题是怎么解释我的身份，现在——
我？！都？！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她怎么知道？！
我和珂儿就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她“拉”进了后门。岗哨似乎很买阿蛮姑娘的账，也不点卯，也不细看，摆摆手就放了。一件难似登天的事情，就这样迎刃而解。老纸简直不敢相信今晚的好运气。
她拉着我们，不进屋，也不躲藏，直奔庭院中央。
一只小小的亭台处，果然就见到杨玉环的窈窕身姿，斜斜倚阑而坐。有小小雪花飞到她面前，她不闪不避，就那么痴痴地望着远方。没有烛火，她侧颜的剪影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有故事。
但不管怎么想，似乎都跟我无关啊？
走到亭台处，阿蛮反倒示意让珂儿站住，继续拉着我走到杨玉环近前，“王妃，人来了。”
只见杨玉环闻言娇躯一震，缓缓转过头来。黑夜里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感觉到她见到我时的惊喜。她缓缓起身，头上的发簪都开始晃动。
“你……”她迟疑着开口，“为何不给我回信？”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她又说，“张云容的舞，果然跳得很好。我正在学，却不是为了李瑁而学。你可明白？”
我的妈呀，这声音之哀婉、幽怨，根本就是婚外恋的节奏啊！
而且，我已经知道！她！把！我！当！作！谁！了！
当下轻声回答道，“王妃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们没有见过。”
“啊……”果然，她听到我的声音，惊得退后一步，“你是谁？！”
她惊得退后一步，阿蛮更是跳脚，“糟糕！你是谁？！”
我又好笑又好气，“这个时候问我是谁，会不会有点晚？”
这两个姑娘就快被吓的抱做一团。我叹口气，“不过，虽然我不是你要见的那个人，却也认识他。”
“你……”杨玉环惊魂未定，“你到底是谁？”
我一咬牙，沉吟道，“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才到这里，杨玉环已经再次惊呼，“你果然认识他？你连我的信都背了出来！”
我没有背完的另一半，是“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我是谁？我为何背这首诗？杨玉环为何这么大反应？
且待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李白先生，有两首《长相思》，一首就是我刚才那首，语气是一个女性写给意中人的。另一首“长相思，在长安”，却是男人写给深爱的女子的。
从前读诗我就一直很好奇，这两首诗，不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倒像是两个人在写信一般。
杨玉环为何在说起嫁给李瑁的时候，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伤？
为何面对珂儿有种“又高兴，又难过，又盼着什么的样子”？
细细想来，从珂儿出事以来，她的所有反应，所有说辞，都是想让武惠妃责罚自己，“是孩儿不好”，而非去研究珂儿的来龙去脉。
因为李白告诉过杨玉环，他会推荐一个叫做“张云容”的舞女到她身边，教她跳《霓裳羽衣舞》。
比起两首《长相思》，其实历史上很清晰记载李白和杨玉环关系的，还有三首《清平乐》，打头第一句就是著名的“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三首诗，一致被认为是李白第一次看杨玉环跳舞后，在唐玄宗的邀请下写出来的。
可是，我很早以前就说过，如果是第一次看杨玉环跳舞，觉得美不胜收，又怎么会把“云容”这个历史上确有其人、并且确实是杨玉环舞女的名字，如此明显地嵌在诗句首尾处？！
原因只有一个：李白早就知道张云容。
所以，杨玉环在等的人，是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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