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小纸包金刚沙揣在怀里，再将羊皮卷反面摊在桌上。
“这是什么？那包沙子又是什么？”王朗问。
我想一想，苦笑，“说来话长，只怕时间来不及了。我就挑简单的说吧——这张羊皮卷是一个秘道系统的地图和各关口机关诀窍。沙子是金刚沙，用来度各种恶灵的。”
“各种恶灵？！”杭宁吃惊，“你今晚到底要去哪里？”
“今晚我要夜探绣庄。”
“绣庄？”
“断机绣庄。”
王朗不解，“咦？绣庄不就在春明门那里吗？为何还要走秘道？”
我点点头。是没错。不过你们还记得吗？张果老说过，四条地道里，木珠地道就是从太极宫通向城东春明门。我现在甚至怀疑，木珠地道的城东入口，就在绣庄内！
见我没说话，杭宁点点头，“听起来很是凶险的样子。我也不吵你了，衣服我会给你备好。王朗，我们走吧。”
王朗拱手告辞，“明公，那我就跟孙德麟说你有要事，夜间不归。可好？”
我点点头。
他们一走，我真正安静下来开始默记地图。前几天太忙了，地图只背了一遍，金刚沙也修炼得差强人意。现在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好好巩固巩固，要命的时候肯定掉链子。
地图本身不难，难的是八个鲁班锁的开启方式。而且每一个鲁班锁，就像独孤皇后小院的那个鲁班锁一样，基本都配合二十四节气不断变化。幸好我只用背当下的开启方式，不然要累死了。
背完地图，开始部署晚上的计划。
第一步，当然是去营救珂儿。
她有功夫在身，至不济还能幻化消失掉，所以应该不会受平凡人的所谓皮肉之苦。这不是我担心的。但有她相伴以来，好几次她都能让事情发生质的转变。自私点说，她既是我的守护神，也是我的幸运符。
至于第二步嘛……
我们还得去趟十王宅。寿王府不远处，就是十王宅。
我已经解开了很多不解之谜，包括李瑁一到十五就发疯的秘密。在去绣庄之前，十王宅是必须要去的。至于路线么……
如果我们够幸运，可以从寿王府出发，潜入十王宅，办完事情，从金珠地道入口，走到金珠地道和木珠地道交叉口，然后转木珠地道进入绣庄。
嘿嘿，跟换乘地铁似的。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决策是非常英明的。
（其实属于误打误撞）
天色渐暗。我换上杭宁为我准备好的布衣，潜入无雪又无风的寂寥夜色里。
武惠妃的寿宴早已结束，寿王府朱门外只有一对大红灯笼照着石狮子，几个护院缩着脖子在寒风中闲聊。
寿王府的地形，白天我大概摸了个七七八八。我蒙上面，莲步轻点，从侧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飞身上了围墙。围墙那一边，我知道是一个水塘，塘中有假山，也就是我和宇文思中午说话的地方。这里怪石嶙峋、草木深长，偶有水鸟飞过，巡逻的人不多，即便听到声响，只怕也不大会在意。
至于珂儿在哪里，我也大概有头绪。
事情还是要从武惠妃和李持盈究竟被什么东西吓得面无人色说起。
一只玉镯。
一只叫做“福禄寿禧”的玉镯。一只通体翠绿、却有四段彩色花纹的玉镯。
珂儿她戴着这只玉镯回到了唐代，也戴着这只玉镯给武惠妃献舞。
这只玉镯的由来，你们还记得吗？
这只玉镯的主人，是安雅的母亲。这是她祖传之物。安雅去世后，她感念星星（其实是安雅附体的星星）很像自己的女儿，就将玉镯送给了星星。星星去世后，心如死灰的继父汤文舟又将玉镯转交给了好友周小安。周小安觉得玉镯有蹊跷，再次转送给我。最后，又是因为珂儿觉得玉镯很有“眼缘”，这才戴在了手上。
周小安那个贩卖墓葬的家伙，满嘴跑舌头，说起古玩倒是还挺专业。
他是怎么形容这只玉镯的你们还记得吗？
——玉器里，和本色不一致的颜色叫沁色。沁色是玉器在环境中长期与水、土壤以及其他物质相接触，自然产生的水或矿物质侵蚀玉体，使玉器部分或整体的颜色发生变化的现象。
——你手里这一只，一共四种沁色，黑绿红黄，分布均匀，分别是水银沁、铜沁、铁沁和土沁。我们管这种四沁色品相的玉镯叫做“福禄寿禧”，是玉镯里的上上品。
——懂玉的朋友告诉我说这只手镯历史悠久，至少有一千年以上的来头。而且，以这种品相，只怕当年也是贡品。
——这是安雅妈妈的祖传之物，据说就是从唐代传下来的。因为又有水银又有铁又有铜和土，所以很有可能这也是墓葬品。搞不好真是同一个墓里出来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这只福禄寿禧十分罕见，不大容易和别的玉镯混起来，所以才把武惠妃和李持盈吓得魂不附体。
天理循环，再也没有错的。还用周小安的一句话做整个事情的点评，“……冥冥之中好多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本属于729年已经殉葬的杨良媛和萍儿母女的玉镯，一个陪葬品，莫名奇妙出现在了活人身上；更何况，李隆基的死、杨良媛母女的殉葬，即便不和武李二人有关，武李二人也必是知情人。
这可属于重大机密。
所以，武惠妃若是关押和审问珂儿，一定不会放在当眼的地方。
我还记得白天武惠妃说“我现在就想审问那古怪丫头”后，脚步声消失的最后那个方位。
当下不再犹豫，直奔那里而去。
等我人到了那附近，连找都不用找，就看到了一个亮堂堂的地牢入口，豁然出现在眼前。
而且入口无人把守！
悄悄走进地牢，下去没几个台阶，更搞笑的一幕来了。
只见黑压压一片人都跪在地上，婢女护院十几二十个，最前排最当中的居然是武惠妃、李持盈。
我们的珂儿大仙女，坐在一张原本用来审讯的桌子上，大大咧咧的啃着一只苹果。
早晓得我何必翻来翻去的耍轻功。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主人！”
黑压压人群跟死了一样，没人对我的到来有反应，直愣愣傻望着前方。
他们的脸上反倒各种害怕、惶恐纠结在一起。
“这是几个意思？”我一边走近她，一边问。
珂儿抛掉手里的苹果核，俏足朝武惠妃一点，“凶狠的老太婆，你来给我主人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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