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说笑了。”南宫允微微侧过头，并不回转身，“成爷肯屈尊来听在下弹琴，实在令在下诚惶诚恐。能替成爷分忧，是南宫的荣幸。”
“哼。”女子纤腰一扭，闪出了清音阁。
这边厢马骥骁耐着性子听完密报，吩咐手底下一个小太监替自己写了张纸条，然后密封好交给男装打扮的唐宴月，道：“那二人就在城西酒馆中，此事不宜惊动他人，只好委屈你代劳了。”
唐宴月笑道：“这样就叫委屈？若认真计较起来，你委屈我的时候还少么？”
马骥骁也笑道：“你我没那么多客套。快去吧。”
唐宴月当然不会自己出面。趁着夜色，叫住个过路的孩童，见他把东西送到目标手上，方才离开。
此时酒馆中的两人十分紧张，回到客房里拆开那伪装在药丸中的纸条。展开来只得六个字：“尽力矣，无奈何。”
当中一个男子啪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在桌上，语带悲愤：
“早该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看来茂公一事已无回转余地了。”
另一个揭开灯罩，拾起纸团燃尽。
“六哥，既如此，我辈还是依照原计划行事吧。”
“收拾东西，七弟，咱们即刻就回去。”
马骥骁大概不会想到，这一张毫不起眼的纸条，给日后大明王朝添出许多麻烦来——虽然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另一头，在前往济南的马车里，有个小人儿也闷闷不乐起来。
自从离开镇江，凌晨的兴致便不太高昂，一路上三丰没少想法子哄她开心，青鹞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看在是凌晨的份上，又晓得凌晨心里没有三丰，也就无所谓了。哪晓得来了个沙华，虽然脸上有伤，三丰依然和人家打得火热，渐渐地有些冷淡了青鹞。
青鹞一片赤心对三丰，何曾想过还有第三个人？饶是令她深为敬佩的沙华，只要和三丰哥哥走得近些，也一样令她生厌。几人轮流驾车，这一趟恰巧轮着三丰和沙华，青鹞在车内听得他俩谈笑风生，心内有如火烧火燎。
三丰性情温和体贴，特别是对着女子，仿佛天生就恶声恶相不起来。偏他又生了双桃花眼，寻常笑起来都似在眉目传情，若是没经见过些世面的姑娘家，恐怕要生出许多误会来。为着这缘故，后来给三丰惹出不少祸端，此处且按下不表。
只听得三丰道：“华姐，你怎么离开程府了呢？玉心小姐难道不需要你了吗？”
沙华道：“玉心小姐早已许了嘉兴府的一户人家，也是程大人的知交，再有一年就要出阁了。现在日日修习礼仪女红，足不出户，不必我再贴身跟随。况且当年我应许程大人的便是三年，三年已到，我要去哪，自然与他们无关。”
“那为什么要跟我们一块儿走？”
“唔，因为跟你们在一起很有趣。”沙华笑起来。青鹞咬着嘴唇，气得直掐自己的手臂。
“啊？”
“逗你玩呢。我想北上济南找寻我师父。自从五年前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老人家了，心中惦念得很。”
“想必她老人家待你是极好的。”
“她啊……是个很严厉的人，练功练不够时辰、或者要求的事情没有完成，都要挨责罚，每次罚站，头上都要顶一瓦盆水，不许洒出来。要是洒了，就要再加罚一个时辰。”沙华的语气头一回染上几丝惆怅，却还是很怀念的口吻，“不过心里还是很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留给我一份。不晓得我走后，有没有人陪她消磨时间。”
三丰见状宽慰道：“到了济南，你就可以去拜访她老人家了。要不要给她带些礼物？”
沙华道：“要那劳什子作甚？送了也是讨骂。只要人到了她跟前，就什么都好了。”
三丰便不再说话，专心赶车。
青鹞的气渐渐平了些，想着沙华也是个可怜人，再者到了济南便风流云散各走各的，也就不那么别扭了。只是方才那番话惹得她想起了家里的阿娘和姐姐，不禁也伤怀起来，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窗外，抱了满腹心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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