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殁了。”
哐——他心中宛如一颗巨石狠狠的积压下。八阿哥...殁了?!神情一怔,皇太极不假思索,立马转身,急忙的脚步,转而直奔于关雎宫内。
吱唔——
他几近撞进,眼前一幕,令他忍不住寒颤。
兰儿,他的兰儿抱着孩子。
皇太极跨步上前,海兰珠回眸,见他,笑起:“你回来了。”
——皇阿玛,你迟来了。
身体的血液在一瞬之间爆裂,他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皇阿玛,你迟来了。
她竟然就这样抱着御剑,抱着被褥,守在了榻边。唇边只有笑意,可他望见,她的泪已干涸。
惨白的脸颊,微微起屑。
他走近,那被褥里微隆的是什么?
他欲拉过,她却不肯,死死的抱紧,不准他扯过。
她抱的什么?抱什么?
孩子,竟是孩子的尸首。
“他在等你回来。”
见不到他皇阿玛,怎能入土为安?!
皇太极闭眸,强忍着眸底的濡湿,一把将他们搂尽怀中。
海兰珠这才相信,他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她鼻尖。<>
她守着,悻悻念念的守到现在。终等着这一天。
“梦里。”他哽咽着:“梦里,小八告诉我。皇阿玛,你迟来了。”
她静静的听着,却未再落泪。哀大莫于心死,孩子走的那一夜,泪已淌干。
城门下,一行人目视着皇上焦灼离去的背影。
哲哲未起身,只跪着,身后的人群亦不敢乱动,玉儿快临盆,跪下时,却不小心磕着坚硬的地面,腹中一阵蹙紧的痛。
她蹙眉,不消一刻,玉儿一惊:“姑姑——”
“——”哲哲转身。
“羊水破了。”
——
“呜哇——”
霞光燃尽了天际。一点一点的渗进了关雎宫内。淡色沙幔,轻掩着相拥的身子。
“呜哇——”
海兰珠听见了婴孩的哭声,不是她的小八阿哥。
那呱呱的声响,传自不远处,她静静的听着。
皇太极一怔,紧接着,小顺子前来,在门外却踌躇,却不知现儿该不该禀告。可这婴孩的哭声甚是响亮,整个宫中听的甚是清晰。
“皇上...庄妃产下皇子。”
那一声‘恭喜’硬是不敢道出。这厢八阿哥刚去三天,那永福宫里却迎来了新生命。悲与喜,却在这个伴晚,映的淋漓尽致。
听之,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不想怀中的女人丝毫未有动静。<>
他稳过她,撑着她肩背,见她面容渐黯然,半掩眸底,只抱着她的孩子。
她倦了。
“兰儿——”他喉间是一片苦涩。她不为所动的神情,刺痛了他。
皇太极撑着她的肩背,即便丧子,心中万分悲痛,可看她如此,他甚是难受。
“兰儿……”一句呢喃,化作百转柔情。
她垂眼,松散的视线透着她心底的哀恸。即便如此,她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喉间哽咽,当他统一了漠北,当他打下着这天下都无法令他快乐时,他知道……他失去的更多。
那个才六个月,却还未来得及取名的孩子,静默的睡容,却再也不会醒来,他睨着,视线渐远,在那日的梦中,耳边是孩子的玲琅声,还有那甜蜜的笑意。
咯咯……
愈渐愈远!
霞光又一寸寸的刻映在彼此身边,静默着,守望着,让悲伤一点一点的流放。
………………
庄妃产下九阿哥数十日,可是这宫中毫无喜庆之色,皇太极下旨八阿哥孝期内,宫中不得举办宴席,不得喧哗。
可眼下九阿哥满月在即,皇上依然下令延期。
哲哲前来,刚至永福宫,便听见呜哇……
婴孩的哭声,强劲有力的响彻着整个宫里。<>
哲哲推门而入,苏沫尔连忙禀告,玉儿还在坐月子,不便下塌请安,见哲哲,玉儿支起手臂:“姑姑,您来了。”
“躺着别动,”哲哲笑着,前来拦下玉儿:“好生休息,”又侧目见塌上的婴孩哭闹不止,她立马凑身,抱起婴孩:“让我看看,哟,这小家伙嗓门还挺大的,闹起来这整个宫里都听的见,就唯恐天下不乱着。”
玉儿抚唇笑着:“姑姑见笑了。”
她握上玉儿的手背,轻拍着,苏沫尔连忙接过婴孩:“苦着你了,玉儿。是个阿哥,终于是个阿哥。”
玉儿颔首,四眸对视,彼此意味深长,她揣摩着哲哲的话语,姑姑嫁给个皇上以来却从未产下皇子,八阿哥刚殁,而科尔沁的势力里,现儿只有她的九阿哥。姑姑何意,她知。
姑姑想保她在中宫皇后之位,只有一个法子,玉儿抽回视线,笑而不答:“姑姑,何须这般客气。”示意一旁的贺礼。
“都是一家人。”哲哲若有所思,凤眸渐淡。
……
御厨房内,总管大人刚踏进时,连忙寻找那刚呈上的血燕:“这桌上的血燕去哪了?”他一边喊着,而另个侍女前来禀告:“大人,我见静儿已呈着那血燕前往关雎宫了。”
这些日来,皇上特意下令让御厨房每日里给宸妃娘娘送上血燕补身子,这血燕平日里都会添加糖,可今儿熬这燕窝的奴婢,却错将这盐当了糖。
总管大人大怒:“快...快让拦下那静儿,这血燕得重新熬。”
可当侍女赶到关雎宫时,宸妃娘娘已饮尽那血燕。
静儿刚好合门退下,侍女见静儿托盘上那见底的瓷碗。
侍女大为惊讶,不由的问起:“宸妃娘娘都吃完了。”
静儿并不知情:“是的啊,都吃完了。怎么了?”
“娘娘未察觉异常?”
“什么异常?”
侍女指了指她手中的瓷碗,细声在她耳畔说来,这娘娘居然未尝出这血燕是咸味儿,翠儿一怔,自八阿哥过了后,关雎宫里,似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皇上还下令,不准在宸妃娘娘面前提及‘八阿哥’。
静儿见娘娘静默,似乎与从前没啥两样,可静儿总觉得哪儿不一样,说不上来。
两人不禁寒暄起,却未料及前来的男人。
直到静儿只觉那身影,散过冷冽的寒光,威慑的投来时,静儿和侍女颔首,才见皇上一袭黑色朝服,那金色龙纹绣的熠熠生辉。
见皇太极一手覆在腰际,直面而来。
静儿与侍女连忙跪下:“皇上万福——”皇太极只轻轻摆手,欲示意她们退下,可见静儿托盘上的瓷碗,转而又止步,回首。
静儿慌乱,圣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们诚惶诚恐。皇上未进屋,却盯着空着的瓷碗。忽而,皇太极问起:“刚而她吃的什么?”
皇上口中的‘她’,自是宸妃。
静儿思及,却将此事如实的禀告皇太极,娘娘患的可是心病。
——
吱唔——
屋门忽而开启。海兰珠听之,并未颔首,只专心的绣着手底的小衣裳。
皇太极前来,静儿所说的一切在他耳畔穿过,刺中了他的心,她坐在花厅里,圆木桌椅上堆着一对虎娃,各式各样小玩意。还有一枚金锁和一枚附身符。
她只沉浸在穿针引线每一个动作里,瞥见他黑色锦缎朝靴,却未颔首。
皇太极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覆上她拿细针的右手,动作突然,只迎上她惊愕的视线,不为别的,而是那针头刺中了他指尖,没一会儿,溢出了点滴的猩红。
她怔着,他无心顾瑕指尖那细微的疼痛。
幽深的眸底紧睨过她:“血燕好吃吗?”嘴角微咧,却是几分愁绪。
她笑过:“好吃——”
“真的好吃?”他又一次反问,明明是加了盐,她却未尝出,还是...她的心,依旧破碎,残裂着?!
她的眸时常会闪烁一种明亮的光泽。
可今儿,却是几分黯淡。她能骗的了所有人,却瞒不过他的双眼。
他紧覆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喉间不由的滑动,他言:“兰儿,别这样,”孩子的离去,故然是灭顶的打击:“孩子...还会有的。”
可是...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些话只在他喉间哽咽着,又全然的吞下。景大夫随祁纳赶至盛京时,孩子已殁,无力回天。
是命运的玩笑,还是捉弄?!
“——”她视线留在那一枚金锁上,长命锁丫,却锁不住他孩子的命:“我很好,我没事。”
淡然的六字,唇边又淡淡的笑意。
——我很好,
——我没事。
他曾说过,她很懂事,可太懂事。
她很坚强,却太过坚强。
她这样强忍的情绪,他心里...难受。“兰儿,哭一次吧,”他轻覆着她清瘦脸颊。
“好好的,为什么要哭?”
“我要你为我痛痛快快的哭一次。”男人急切的声音,让彼此为之一怔:“好不好?”
海兰珠笑过,拉下他的掌心:“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没事。”轻拂过他指尖的猩红,神情微怔,
那细微的神情,却被他一眼捕捉,
依旧是那几字回复,他岂会不知她的掩饰。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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