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山险峻,连绵起伏数千里不绝,好似一条真龙脊骨挺拔,遒劲有力。刀削般的崖壁之下,那一条修整宽阔的过道之上唯有清风微抚,裹挟起阵阵黄沙漫天,朦胧了前路。
吱嘎——吱嘎——
依旧是那一辆破旧的马车,平板两侧栏杆腐朽不堪,轻轻一捏仿佛就能化为齑粉,行动间左摇右晃,结构处发出酸麻响声。
“驾!”蔡广庆扬起黑色长鞭,如同一条玄蛇蹿射,狠狠咬了一口瘦黄老马,使其奋力奔跑。
项仲道留恋迷离的目光投向了那一座高大的关卡城墙,青色的苔草弥漫,化作大被覆盖了那庞然大物。八古猎场,别了!
他的内心很复杂,来的时候还有四人,其余三人对他都报有杀意,或明或暗。但最终的结局还是他侥幸逃出了那一座牢笼,争得了那一丝天命!
“大白···蛟爷···”欣喜之余项仲道还是有淡淡愁绪,事发突然,昏死之后他就被带离了八古猎场,直到现在都来不及跟起道别。想起往昔一点一滴,仿佛昨日历历在目,这就是一段奇遇,结识了两个伙伴。
“小子,记住你答应我的,我在八古猎场等着你回来。”
就在其陷入回忆之中,忽然那熟悉的声音突兀穿过大风中钻入项仲道的耳朵。他目光一震,昂起头四处查看,他确定那是蛟爷的声音!那种懒散中的忧郁与玩世不恭中的哀伤绝不是他人可以模仿的!
天光垂下,云雾缭绕之顶峰,两道幢幢身影交错,一人一熊站立,模糊着面容体型。
项仲道心中一暖,蛟爷在阎王潭待了数十年从未走出,今天确实破戒了。还有那憨厚的大白,虽不清楚,但也有大概轮廓,摇晃着大手,项仲道的耳边似乎还有那轻灵的吼声。
“我一直都记得,蛟爷,大白,再见了,下一次重逢我们再好好相聚。”项仲道淡笑着喃喃自语,并未起身应和,君子之交淡如水,一眼一眸,足矣。
“你在说什么?”风逸之望着对面诡笑的项仲道开了口,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一旁窥伺着他。
“没什么,想起在八古猎场中的事了。”项仲道找了个由头翻过一页,闭上眼睛静修。
风逸之偏过头,划过那右边一口大江,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闪光照射在那岩壁之上,云雾流淌,空无一物。
“看来是我想多了。”风逸之甩甩头,最近被那魔门的人都搞得神经衰弱了,一有风吹草动就慌兮兮的,这样对心境沉稳有害。
“如你所愿,仲道,从黑山死牢中回来之后我们就去押狱府消除罪籍。”
“好的,风大哥。”项仲道点点头,八古争命,越过那扇生死之门才是个开始。黑山死牢中皆是戴罪之身,顶多消除罪籍,却无法完全消除记录,而只有加入缉邢司后一步步完成任务才能真正赎还,甚至走上官途。
夏风炎炎,浮躁人心,一路多有坎坷,项仲道不偏不倚,静气凝神,体会着二重天浩然正气的功夫。
度空大师带着传承走了,却给项仲道留下了三样东西,一块玉佛佩饰,两本武功秘籍。出于项仲道的坦荡,度空大师表示出少禅寺的好意,可以使其挑选一门功夫!要知道少禅寺身为武林正宗,任何武学都不容小觑,少禅寺七十二技,一百零八门功夫各成一脉!
但项仲道说出的名字确实让度空大师以及风逸之大吃一惊——————铁布衫!
这门功夫可谓是江湖流传最广泛的功夫了,属于上乘三流外功横练,大成者一身桐皮铁骨,护身闭穴,好似身穿铁衣一般,因此得名。
事实上,项仲道选择这门功夫有其自己的深思熟虑。固然,他提出修炼少禅寺的一流武学乃至顶尖一流武学都有可能,却未免有些挟恩图报,更多的是好高骛远。宗师武界一役,圆静大师点悟了他,指明一条光明大道,他这才毅然舍弃修炼许久的金刚指与踏浪歌。学而不精,武学大忌!
更何况他的脑海中一流武学足有数门,都是无极混元指前置功夫,不需如此,古人有云:贪多嚼不烂。而他为什么选择铁布衫呢?因为铁布衫处了是一门炼体御守类功夫,还蕴含了金刚指的意境,乃是通往金刚指功夫的上佳基础功夫。
度空大师有感项仲道的道义,再授予铁布衫功法之后又将金钟罩心法交予。铁布衫金钟罩,江湖上总是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块。他们是一整套的,金钟罩属于铁布衫之后的功夫,也属于硬气外功,但却还有内功之力!由外而内,是为大成!至于金钟罩之后的不灭金身(亦称之为金刚不坏神功)乃是少禅寺不传之秘,达摩院专研,又怎么可能给项仲道。
总而言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项仲道还需磨砺。
···
单调灰色渲染的黑檀囚山肃穆如义庄,压抑的人心头发麻。站立的狱卒五大三粗,手中长鞭不是摆设,凶狠异常。
死牢内部。
投射的阳光一扫牢房内酸臭积淀的气味,水滴滑落的之时,那躺在石床上的老者忽然睁开了双眼。他咧着一口糟黄牙齿,胡子一颤一颤,“你来了?这就代表那小鬼通过了考验!”
阴影角落之中走出一蓝衣捕服中年男子,他盯着老者与其对视,片刻后张开那厚实的嘴唇。
“你的眼光果然不差,他为囚王,实至名归。”
“内有死囚狂徒猖獗,外有杀手刺客紧闭,这必杀之局终究还是他的踏脚石,一步步磨砺,相信他不再稚嫩了。”老者起身,双手负立,激荡起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
“他得到了圆静大师的传承,若是在之后挑选进入少禅寺的话···”
“开什么玩笑!他是我指魔徐长攸的弟子!当然是指宗的人!”老鬼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铁链摩擦,有火花溅射,雷蛇游走,令人心惊胆战。
“选择权在他身上,无论如何我们缉邢司不会干涉。但是假若他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他还是会被羁押回来!”风慎言冷冰冰的,一丝不苟。
“你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徐长攸桀桀大笑,眉头一挑,脏兮兮的大手往身上一抹。
风慎言静静不说话,少顷,转过身子启步,但那抬起的大脚忽然停止在了空中。
“好自为之,希望还有下一次见面。”
老鬼垂下头,大手撑在冰凉的床面上,眼眸中有欣慰,有傲然,更有某种抹不去的解脱意味。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谧的过道中尤为沉重,那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踩过一滩滩脏臭积水,来到铁栏杆前喘息着。
老鬼身形一颤,深吸一口气抬头张望。那褪去了青涩的小脸有些粗糙了,恩,身子也长高了不少,变得更加壮实。那浑身气血虽然收敛,却还瞒不过他的双眼。昔日的少年,终于长大了啊。
“老··老鬼。”项仲道的声音极其颤抖,声线扭曲成了高低,眸子中朦胧起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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