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不......”秦妈妈摇头摆手,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那银票不放。
“这里是两千两,当给绿莺姑娘添妆了,要能成事儿,明早再给妈妈五百两买水酒喝。”朱员外腆着肚子,笑得自负。
听了这话,秦妈妈连忙将未说完的话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天爷祖宗,两千五百两啊!
要晓得,时下顶顶有名气的姑娘,梳笼银子也只有几百两罢了。就说香月楼此时的花魁娘子红袖,当年有名的清倌人,梳笼时秦妈妈特意摆了个擂台,价高者得后红袖的初夜也才卖了将将两千两银子。
这买卖怎么瞧怎么划算,秦妈妈转了转眼珠子,一咬牙:“朱爷有所不知,自上回你走后,绿莺那死丫头便日日叹息,悔地肠子都青了。今儿啊,她可算得偿所愿了,呵呵呵。”
朱员外心里一喜,笑得见牙不见眼,舔了舔肥厚的唇方要开口,忽然楼上传来一通“噼里啪啦”声,似是谁家打碎了花瓶罐子。
秦妈妈心里咯噔一声,这个讨债鬼又在闹了......不过自个儿与朱员外的话她怎么听到的?哼,性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脑瓜儿却挺灵光的,好个精怪转世的。
安抚好朱员外,秦妈妈转身上了楼。
绿莺房里此时一片凌乱,地上尽是碎物,实在难以下脚。秦妈妈有些心虚,静悄悄地踮着小脚贴着墙边走。
“女儿啊,谁惹你了?为娘的替你做主!”瞧了眼翘着二郎腿的绿莺,她忍着气赔笑着。
绿莺冷脸翻了翻眼皮,“妈妈这是明知故问?方才那胡话难不成是鬼说的?”
秦妈妈瞧她阴阳怪气的样子,心里搓火,吸了口气忍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娘的女儿啊,入了娼门还想脱身?早晚不得走这一步?那朱老爷对你甚是看重,你还不偷着乐?换作旁的客人,指不定对你的怜惜还没他五成多呢。”
“妈妈好狠的心,那朱员外果然不愧他那姓,生得跟猪妖似的,我死也不依,呜呜......”绿莺暗地里撇撇嘴,硬挤出几滴泪,哭喊着转身扑在榻上。
“嫌这个嫌那个,谁都丑!就你一人儿最美!等哪日城首开成衣铺子的刘老爷来梳笼你,瞧你如何?!”
想到那刘老板满头油花满脸麻子的骇人模样,绿莺面一白,腾地坐起身子扯住妈妈的袖子。
“妈妈,我今后定老实听话,你就让我做清倌人罢......”
秦妈妈抚掌大笑,嗤之以鼻道:“你是把我们香月楼当善堂了?入了楼的姑娘,个个都卖艺不卖身,让妈妈去喝风儿?”将笑一收,板着脸道:“莫要异想天开了!妈妈等你等得够了。”
她可不愿再白白养着这绿莺了,想当初将这冤家买回来也是心血来潮。
汴京一直以纤细为美,在大同府初见这丰乳肥臀的绿莺,她一时觉得新奇。待听那大同府老鸨说绿莺乃是从小坐水缸而练成的极品后,秦妈妈才买下她。
哼,甚么水缸酱缸的,旁的不说,这脾气倒是练了一缸,到如今一个子儿没赚到不说,还日日受她闲气。
“耽搁这般久,那朱老爷也定是不在了。罢了,都是你自己作的。”秦妈妈失了耐心,一拂袖,居高临下道:“你且准备着罢,这几日若有大手笔的来,你可莫要说不答应,不然有你好瞧!”
轻飘飘一句话撂下来,绿莺失了力气,委顿在榻上。
秦妈妈懒得管她,小心地顺着墙边往门口走,顺手搭了下窗下的案子,咦?怎么这般素净......先头这里的苏麻离青瓶呢?
扫了一圈房内也没发现那瓶子的影儿,呃,那个......八仙桌上的青瓷香炉呢?还有梳妆台上原本的金漆琉璃镜哪去了?
屋里早点起了油灯,地上那碎片被烛火一照,泛着亮澄澄的金光。
秦妈妈眼一瞪,这,这不是金漆琉璃镜是哪个?
天爷祖宗诶......这几个可不是小商贩手里的便宜物啊,这不是割老娘的肉嘛?!这比割心挖肝还疼啊!
楼里最好的几间上房,绿莺住着一间。屋子布置的甚是华丽旖旎,床上挂的是水粉苏绸帐子,案上摆的一溜精贵物件儿,与朱门后院的贵族千金闺房相比毫不逊色。在这上头秦妈妈自来不吝啬,都是死物,摆在哪里不是摆?又不像吃食,吃了便没了。提了姑娘的身价,得益的不还是她秦妈妈么?
可是瞅瞅,这如今都成甚么样了?!
秦妈妈鼻子差点没气歪,抬头瞧见绿莺仍木怔怔地蠢样子,再忍不住,喷着唾沫星子一顿骂:“你个杀千刀的小蹄子,平日做张做致扮清高,盼着有良人替你赎身?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活该这辈子被千人骑万人枕!”
“凭甚么?谁都是爹娘生的,为甚么我就这般命苦,凭甚么旁的姑娘家都能被八抬大轿迎娶,我就得去伺候那些脑满肥肠的?”被那句“千人骑万人枕”刺痛,绿莺眼角泛泪,紧紧揪住胸前衣襟,也不知是问的秦妈妈还是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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