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末无奈于相貌承袭了母亲的特质，也是每次出街都必须戴着帷帽才行，生怕路上会被不知其身份的女子围堵追逐，寸步难行。毕竟，他尚在少年时，有不少回都遭遇了这般尴尬。好在那时候，身边还有个小丫头能帮忙解围……
还没跨进茶馆的门槛，百里末忽然被身边刮过的一阵风给留住了步伐——他恰好回头，看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容。
“言大人？”不过是自语之声，却被这言氏官员听见了。
此人横眉长须，一双星目炯炯有神，月白色衣衫刺着黛青卷草镶边，挺拔的身姿被如此色彩映衬得甚是清雅。
只是，他这副打扮，让旁人根本看不出，此人竟然是名当朝高官。
百里末本险些已经将此人忘记，因为刚才手中书册中已然是记载了朝中多数重臣之名。而此刻他突然想起来，眼前人的名字并未被家仆记录。
“哟，这不是……七爷？这么巧！”
“言先生，别来无恙！”
百里末十分客气，竟然对着言氏作揖。言氏一惊，赶忙回礼，“愧哉愧哉，老朽竟然让七爷先给行了礼！”
“言先生何必与我客气，可是要来此处吃茶？今天，便让晚辈请客如何？”
“这……”
“咳，先生莫要推辞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言氏双眉一扬，欣然接受。二人上了楼，入了雅座，只见百里末取下了帷帽露出真颜，顺手就将怀里的那本册子给扔在一旁的座上。
“真是没想到，老臣今日竟然会在此处巧遇殿下！”
“言御史，自打本王回京，除了在朝堂上见过那几回，咱门似乎就没在其他地方说过话了吧？”
“哟，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没能说成呀！”
言冰安打趣言笑，提起面前茶盏便灌入喉中。
见他这般举止随性，百里末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不会挤在那册子中的一堆人里给自己送礼。
“话说，还要恭喜殿下有了位好母亲啊！往后，殿下也可以常常入宫去探望贵妃娘娘，一表孝子之心了！”
“言大人此话何意？”百里末脸上早没了笑容，此刻冷着脸突然挑起一边长眉。
眼前的言冰安，并没有被他这张臭脸给吓着。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渝王殿下就没有给芸妃娘娘尽尽孝心的义务吗？哪怕你们不会以母子相称，该孝顺的，也不能缺了吧！”
言冰安同样冷下了眉眼，只是嘴角还挂着笑，他将两只茶盏满上，放下手中提壶，抬眼看着面容苍俊的百里末。
“老臣相信，殿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是当年没有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力保，如今你又如何能坐在臣面前，这般悠哉地品茶呢？”
说罢，言冰安咧嘴轻笑，仿佛是在讽刺面前之人，竟然拖延到此时才刚刚有了翻身的机会。
“熬了这么久，也算是本王对不住贵妃了。”百里末无力而答，言冰安却连连摇头，“不，此言差矣！”
他将手中杯盏喝了一半后，又倒了一半，将那空杯子并列放在了百里末面前。
“虽说，十年的光阴确实够长了。但若是殿下真有心要做些什么，该还来得及！”
他指了指面前的两只杯子，一只空，一只满，对百里末问道：“这刚沏的茶，一会儿就凉了。殿下，可舍得一口不喝就倒了？”
“现在不过是温热，倒了可惜。但是壶里尚有滚烫的茶水，若是不倒了这温热的，我又如何能喝得爽快？”
“嗯，对，就是这个理。不仅你这杯中温茶无须在意，倘若你的杯盏也是空的，那你还会怕别人倒扣你的杯盏吗？”说话时，言冰安顺手将自己的杯盏反扣在了茶盘上。
百里末双目一怔，顺势抬头，言冰安见他双目之中有了神采，放声而笑：“殿下明白就好！”
“这十年……我亦没白过。”百里末此刻才缓和了情绪。
言冰安却道，“殿下用十年学会了如何放手，才会明白如何抓取。而老朽无能啊，如今虽然挂着个御史大夫的头衔，但也不过是闲臣一个。纵观这南吴朝廷，大半已然是窦氏的天下，而陛下却把这一切当做正常。朝中贪腐之事虽然众人皆有耳闻，却无人敢动那窦氏之人分毫……咳！不知，是陛下真信他们愿意一心辅佐，还是故意任之放之欲擒故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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