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闻妇人直言凌厉,胡顺不耐其烦,而因居官之人,但以强装正义,厉声质问马希麟:“那妇人所言可否属实?见你尚且年轻,何以害得苍生?”
马希麟虽为百姓羁押而,明言不讳,未认罪行,但由连说,争奈无补,胡顺见马希麟拒讳,惯用审案大喊一声:“来人,即刑。”
未想胡顺身为知县,竟是如此断案,赵芸暧由衙外径直而入,直问胡顺怎不察实,则用刑罚。胡顺见此女强词,傲然进入立于堂上,又不将他放于眼中,自觉颜损,厉声问道:“下站者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未及应言,左右侍卫相续冲入县衙,指向胡顺破口大骂:“睁开狗眼仔细瞧瞧,你可知此人是谁?”于此之时,堂上乱作一团,双方侍卫拔刀相抵。
胡顺历涉于人,已知此女之意,若是无心之人,不敢于公堂之上如此无理,然而,此地不容他人撒野,威严不妄为人乱践,欲寻台阶,连拍醒木,喊道:“肃静,肃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拔刀威胁官府,大清律法本是如此,上至君主,下至百姓,百姓见官必须下跪,你等一众草莽之徒竟敢冒充本朝侍卫,若不下跪,休怪本官动用衙役。”
侍卫终归未忍,但将赵芸暧身份言明,喝道:“狗东西,世间竟有不辨菽麦之官,你可知此人乃是知府千金,你愿舍去官位,难道不惜己命?”
胡顺无胆冒犯,况且眼前之人是知府千金,时下赵佑廷即属上级,听闻此言,吓得言语哆嗦,冒出一身冷汗,连连客套道:“千金屈尊至此,属下不识泰山,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衙役快快赐坐,快快赐坐。”
衙役闻后,搬出座椅,送至赵芸暧身前,赵芸暧不言不语安坐堂前,挥手示意继续复审,但不可鲁莽动刑,由赵芸暧一旁监审,胡顺不敢武断行事,醒木一下,向马希麟发问道:“马先生,你明言无罪,可有公理可言,自古以来,凡事须证,可证此案与你无关?”
马希麟言道:“大人明鉴,草民唯是一介医者,初经此地与民毫无仇冤,何故去害他人性命?”
胡顺暗暗颔首,醒木一拍,又问李巧珍:“李巧珍,马先生非有所为,你有何证去告他人有罪?”
李巧珍终未辍哭,哀哀愁眉,闻此一问,急紧言道:“回禀大人,事发当晚,马先生为我丈夫服药,我仅依言而行,他见我丈夫服下汤药,而后离去。我见丈夫徐徐睡去,心有欣慰,不料半夜痛苦嚎叫,心急之际亦是束手无策,未及寻邻相助,我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离我而去,丈夫死后我左思右想,用药之时,我尝少时离开去取薪柴,料想于此时段,必是他趁机下了剧毒。”
马希麟恼怒气急:“李姑娘,何以血口喷人,我一心助你丈夫养病,等到头来,你却口口声声指认是我害了你夫,今日所言并无虚假,是以用药之时你尝离开片刻,但我保证,投毒之事非我所为。”
但见马希麟怒不可揭,胡顺依然质问道:“马先生,且将实情报来,若你承认所为,本官必会从轻发落,反之,若是有人冤枉讹诈,本官决不轻饶。”
尚无分晓,赵芸暧见胡顺厉态,言道:“大人,既然李巧珍指认为马先生加害,何不差人去她家尽详查验用药器皿,有毒无毒一查便明。”
素日如有冤状,胡顺或以乱杖,或以厉刑逼供认罪,按掌收斩,不如赵芸暧这般细致,本欲斥驳又不敢轻视此女,只得依言而行。胡顺调整状态稳坐如钟,言道:“既然如此,且将马希麟收监系狱,本官自当遣役审查,还众民真相。”
此时,那铃声嗓音再次言道:“如此甚好,然今已将尸体抬入堂内,不知本县可有仵作,是非中毒身亡,开膛一验必见分晓。”
闻言开膛剖腹,细察验尸,李巧珍竭力拒之,胡顺一记威喝,已然无声,胡顺言道:“所言极是,然是姑娘有所不知,本县常年贫弱,无有仵作于此当任,如此,本官甚是为难。”
赵芸暧轻笑言道:“此不妨事,我知济南城内正有仵作,此案关系慎重,可命侍卫迅驰骏马赶回济南,请人来此并非难事。”
胡顺以为此女必与马希麟同伙,若诚是马希麟加害,亦有包庇之举,虽欲不许而无可奈何,此女之言不可不从,只好点头应允。如此,马希麟暂且入狱,案发现场尽差侍卫把守,待来日查明,升堂审理。
本以赵芸暧令人生厌,而今却未落井下石,帮衬免去皮肉之苦,马希麟有了些许好感,心生感激。胡顺欲拍醒木,退堂之语方至口边,忽然,后堂之内来一侍婢,连连嚷道:“大事不好。”
不料出一惊婢,众人皆以视线移至其身,但见此婢仓皇,直趋胡顺左右,且走且呼:“少爷又是哭闹,病情复发啦。”
胡顺满脸窘相,婢女不知礼仪,竟然于此献丑,厉声斥责将其退去,而后醒木一拍直趋后堂。见胡顺焦神不堪,马希麟已知其子疾甚,久烦于心,未能病愈,救人疾苦乃马希麟之志,而今欲成阶下囚,何以言医救人?若有良机治好胡顺之子,或许有望脱得其罪,然于此时,已无人信他是一实学医者。
不知情者窃窃私语,言论所谓谋财害命,是丧尽天良之徒。马希麟不禁自叹,医患之间,但见其好不容有失,若有一失必由医责,历代以来事事如此,败且容易,成且甚难,从医以来积之名声,欲将毁于一旦。
由赵芸暧百般袒护,马希麟幸免皮肉之苦,而牢狱之灾躲避不得,目前,命案使得赵芸暧百般无奈,更不能罔顾法度,马希麟入狱后吃尽苦头,食不果腹,夜不能眠,接连数日无问津者,不晓事已如何,但以终日默诵医书,看似打发时间,实则定思巩固识才。
心乱之时,更望有人为他明屈,丧良之事处处发生,不见正义光明之为,然其犹坚决念,天理依在人间,凡冤入狱必有昭雪,但且少待必有公道。赵芸暧未尝清闲,此女虽是无赖成性,然则精明超常,心地亦善,与马希麟相处数日,尽知气和,为人厚德,虽是屡屡触犯而无恶意,自是凛然正气,不畏女身,但怠而无多怨。
吴子修去世前日,赵芸暧曾访吴家,尝时已见,吴子修能言能语,且是心生感激,赵芸暧静观此幕不禁心生有怒,以为输了赌约,虽有不服而无害人之心。谁知横生变节,吴子修命丧九泉,想念自初之时与马希麟抵触不佳,然是深知秉性,若去加害无冤无仇者,且是患病之人,殊非合理,是故,处处为马希麟秉公暗助,诚不欲其含冤受死。
数日以内,赵芸暧多受胡顺款待,居于县府只待招来仵作。自赵佑廷闻知此事,速遣仵作前去断案,未出几日,犹然觉得不安,特意修书一封,差人送至县府。赵芸暧一收来信,紧速拆阅,于父亲责言行途不慎倍感羞愧,信中多有责备之意,路途遥远不往医母,犹恋逗留好玩惹是生非,若是耽搁病情,待回济南必将严惩不贷。而后,赵佑廷于另一信中阐明观点,以马希麟救人行医之道可论善类,不为害人性命,此事必有原由,令其力保马希麟安危,不得胡顺草断此案。
阅览连篇累牍之书,赵芸暧将信交予胡顺,信中皆是官语,言下之意:今押人士,乃为当今圣母医疾之人,幸得马希麟,太后患病逢康,本欲加封御医,然其念恋故土未受尊赏,可谓大慈贤德之士,村夫病患怎可难于高医,马希麟心性持善,好施医术,绝不害人性命,更无杀人之机,此事非同小可,莫要误判好人。
赵佑廷督促胡顺,务必谨查案情,速断公案,直言不讳尚须马希麟早至西安,行医诊病。往日接收公文,胡顺熟知笔迹,待慎查阅,所言之事尽已了然,而信马希麟医术不虚,可作当代神医。
明知此事,胡顺方欲回报,速速查实,未料,数日之前,那入堂之婢又闯屋来,所言之事依是胡顺之子哭闹一事。胡顺闻后一脸苦恼,不知所为,此乃胡顺家事,赵芸暧亦未久留,辞别而去。
师爷见知县焦头烂额,进言道:“大人,信中知府言明,那狱中之人属是神医,我言此事不可全信,虽尝为慈禧太后医诊,然今留于我县诚是天意,何不为少爷诊视病情,见他如何开方,医得疾病。而后召见本县医者,审其药方有何隙漏,如若未存,少爷尽可服下,少爷病情得以好转,乃论马希麟真称神医,若少爷病情不愈,可与知府言明此事,亦为济南查出一冒名假医,如此两全其美,届时,再治其罪亦不为迟。”
闻师爷之论后,胡顺连连点头,言之有理,既连知府皆信马希麟是神医,孺子近月不愈怪病可使一观,若能医好则自拟文书将他释放,若未见好,则置他个害人之罪,隔日问斩。
仵作验尸,骨头全黑,鉴定死于剧毒,县府差人至李巧珍家中查视,于用药器具内果得害人性命药物,但不知是何人所为,胡顺查至此时,无法梳理案情,以常识之断,李巧珍苦侍吴子修半载有余,皆是可信,尝言取薪有些许时段,唯马希麟一人于房内煎药,此可作为害人之机,亦能断定投毒索命之人。
仵作公堂断言,吴子修果然中毒而死,且将中毒时辰加以推断,而与李巧珍取柴之时相合。如此,全数迹象表明,作案者是马希麟,若无赵芸暧从中劝阻,想必早已置于死罪,今奉赵佑廷书信,又经师爷提点,急遣衙役前往大牢,将马希麟带入县府。
马希麟于牢内居住多日,每日暗诵医典,艰难度时,今又暗诵,几员衙役言态凶恶,直奔所居牢房,马希麟心中甚忧,想来必是押出问斩。几番询问方知,知县但以召见,然而不知原由,闻此之后,忐忑前往,不多时已至胡顺前。
胡顺怀疑问道:“马希麟,素日尝闻,你于京城为太后治好异疾,果有此事?”马希麟颔首称是,以表此事属实。;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