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雪看着手中断去的落梅剑,神色黯然,但片刻后纵声大笑,笑中夹血,声传十里:“你伴我三十一年,这十里狂笑,十里飘雪,十里落梅为你送行。我罪恶滔天,必无来生,只求剑若有魂,来世堂堂正正!”一声大笑,林飘雪脸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梅葬雪没听到林飘雪的笑,也没见到他的狂,只是看着手中的断剑,一动不动仿若死物,在他身上只有寂静与死气。寂静的死,寂静的亡,没有丝毫生气,不同于林飘雪的随时随刻就会倒下,梅葬雪似乎,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梅葬雪抬起泛着死气的双眼,看向林飘雪轻声道:“葬雪剑,第八式。决胜负,断生死。”
梅葬雪自创的葬雪剑法相传开始共二十八招,待葬雪之名天下皆知之时却只有七招,可此刻他却要使出第八招!由简入繁,由繁复简,为何应越来越少的剑法却又多了一招?
林飘雪不是仙,更不是鬼,他是人,自然也会好奇。可此刻他却没有半点好奇之念,只是说道:“我的飘雪剑,一直是三式亦只会是三式,飘雪剑,剑三。”
言罢,两人手执断剑,迎面而来。相比之前交手,他们速度很慢,剑更慢,但这极慢中却多了些难以言表的律动。
梅葬雪的剑,随着剑的变化,四周雪花纷纷落于剑上,冰冷的剑冰冷的雪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剑的每一次变化,都仿佛生命在跳动,随着变化越来快,生命似乎越来越强壮,但到这生命最强壮的时候戛然而止,本来在动的全部都停了下来,雪停止了飘落,梅停止了舞动,甚至那风也停了下来,周围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停止中。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字可以,一个很简单的字——死。
没有变化,没有生机,人死,剑死,心死,这一剑最后带来的只有死!
林飘雪的剑截然不同,他的剑起初变化很小,直到第十七次变化,招式陡然一边,快,比之前交手还要快,快得突破了人的极限,快得引起了狂风,然后又快得将这狂风撕裂,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一柄断剑,所有阻挡这一剑的全部被彻底割裂,梅是,雪是,风是,所有阻挡这一剑的都将死于剑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一剑到最后,甚至已经不是林飘雪在控制剑,而是剑在控制林飘雪!
人狰狞,剑咆哮,亦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这人这剑——狂!
由恨而生的狂,突破囚笼,睥睨天下!这一剑带来的不是堂堂正正的王者,而是嗜血冷眼的君王,是欲要处死死亡的帝皇!
极静极动擦身而过,带走了了世间一切色彩,剥夺了世间一切动静。
“咳,咳……”林飘雪咳出一滩血,面色难堪的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梅葬雪,看着刺入梅葬雪心脏的断剑,又看着几乎挨着自己心脏的断剑,刚才还狂如帝王的他竟像疯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先于他两寸刺入,可他却只输我一寸,哈哈哈,哈哈哈……”狼狈的哭,狼狈的笑。原来若不是他的断剑长三寸,死的便是他,最后一招明明是败者,却活了下来,是可幸,还是可笑?
这时突然一柄剑好似从夜幕中凭空刺来,来得突然,来得令林飘雪没有丝毫反应,就如同司空万古那次,不,比司空万古那次更可怕!司空万古刺杀时林飘雪还感受到了一丝人的热量,给了他半刻的机会,可此时来者仿佛与这雪夜的冰凉融为一体,谁可以在这雪夜中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甚至剑已透体自己才发觉?!
剑光未露便已经消散,不是退去,而是剑已穿过心脏,沾染血的剑在暗淡的月光下又怎会有剑光?
那个癫疯的林飘雪,那个充满仇恨不可一世的林飘雪,在癫疯与不可置信中睁着血目死去,披头散发没有半点谪仙模样,死的华丽却又狼狈。
从夜幕中出现的天冰没有拔出插入林飘雪心脏的剑,而是很慢很慢的走到梅葬雪面前,落下一滴冰冷又灼热的泪……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雪,一场带走林飘雪与梅葬雪的雪,从此江湖再没有雪……
洪欺天用生命托付的罪证次日传遍江湖,杀手堂、葬雪山庄以及之前被冤枉的人或势力沉冤昭雪,飘雪阁剩下的人亦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葬雪山庄后山多了三座坟,也是唯一的三座坟,寒天冰一身黑衣在坟前沉默不语。
这时虚空中,两位老者临空而立。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选寒天冰,而不是梅葬雪。”
“他不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伟大的那几人之一,但因为他目睹了这一切,他才有了变得更伟大的潜力,寒天冰这三个字将在我们的世界熠熠生辉!”
“你我皆用剑,你认为梅葬雪林飘雪二人如何?”
“论实力,他们在我们面前如同蝼蚁。但论剑心剑意对剑的领悟,我们才是蝼蚁。”
“你说得对,得见此战,死而无憾!以我们的身死道消,换这个机会,值了!”
“值了!”
两人话罢,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直奔寒天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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