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夫人，你没烧火啊？”黄冉冉系着一条洁白的围裙，简单地把头发挽在头顶，便一掀布帘进了这处并不宽敞的小厨房。
“大胆，我们夫人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做这种低贱的活计。”云琉上前一步叉腰斥道。
她本是好意怕此处偏僻阴冷，冻着这位夫人，哪想到她们居然是这么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道，火都不烧还做什么菜，莫不是要下人给她做好一切，她伸手搅两下，再由下人盛起来，最后贴上一个“李夫人手工制作”的标签……
“得了，我的错。这种杂役，不敢劳驾夫人您。”本就是昨天受了一肚子气，今天又碰上这金贵的大小姐。
黄冉冉也顾不上看她什么表情，径自走到灶头后边开始烧火。炽热的火舌在灶膛里跳跃，温热的空气瞬间将她笼罩其中，暖烘烘地，她却不觉得舒服，只是头更昏了些，额头里边好象有根筋绷着难受极了。
“你来烧火。”感觉再待下去，都快难受得吐了，只得抬手一指云琉，赶紧转移到了空气相对冰凉的灶前。
“你！”那云琉和云璃本是李若嫣的陪嫁丫鬟，也算是小时候和左丞相大小姐一块儿长大，诗词书画也样样涉猎，这种庖厨烧火的活计自有粗使丫鬟。
“若是让我烧火，如何教你们夫人做菜？”黄冉冉也不顾她，直接兜了墙上的一条围裙丢到李若嫣怀里，“李夫人快系上吧，您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到时候被弄脏可不好。”之后便走到砧板前，抬头探手去取挂在架子上的菜刀。
这一抬头，天旋地转，整个眼前就黑了。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倾哐”一声刮擦着边上的锅碗调盆，就砸向站在一边愣是没反应过来的李若嫣。
她勉强收回一丝精神，把那刀柄往边上划去，避过直挺挺站在那边花容失色的美人，可依旧擦破了她的腕子，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黄冉冉松了口气，眼皮再也支撑不了，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夫人，现在怎么办？”云琉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黄冉冉，一时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变故，这和她们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
李若嫣冷笑一声，眼里划过阴狠的光，这贱民如此虚弱是因为昨日蒙受了殿主的宠爱么？这么看来，她还真是留不得。
“这黄冉冉妄图杀害我李若嫣，你说该怎么办。”嫣红齐整的指甲擦过眼角，按了按鬓角的鎏金蝴蝶，“云璃，进来。”
“是。”云璃原是在外边守着，此刻连忙进入这逼仄的小厨房，方才自家小姐的话可都留意着，“这贱民妄图谋害夫人，理当带到雅兰阁，严加审问。”
——
黄冉冉是被一瓢凉水从头浇下方才醒来的，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双手也被牢牢束缚在背后，手腕处火辣辣得疼。这是自从三年前被白氏赶出白衣教来，她第一次受到这等的委屈。
“呦，醒了？”刻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跪坐起来，抬头，努力睁开疲惫的眼，视线逐渐清晰，见那李夫人坐在前边一张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吃着茶，而云璃手里拿着一个瓢，一脸的讥诮。
“你……咳咳，你们，干什么绑我？”她好容易才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哼，你这贱民好不知廉耻。昨日勾引殿主，今朝又要谋害夫人。我可告诉你，就你这副模样，就你这低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殿主的一片指甲，更比不过夫人的一缕头发！”
“勾引？咳咳咳……我没……我还真……”对患有洁癖的冰山面瘫有兴趣。
“你还狡辩！”云璃抬手就想掌嘴，不过还是先看了眼李夫人，见她没什么表现，就一掌扇了下去，脆响在这阴幽的厅堂里回荡，格外刺耳。
黄冉冉这回可是真的清醒了，这个丫鬟居然敢打她，即便是先前的白氏也没敢打她的脸。在这种场合，她当然知道是哪个人在授意。心中登时冒起三丈火焰，可无奈自己现在身体状况极差，似乎发热了，手脚无力，话都说不顺畅。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后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这么让人恶心。
她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个极为嘲讽的弧度，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若嫣，一言不发。
那样的神情在李若嫣看来却是明显的挑衅，她似乎实在挑战她的地位，藐视她的身份。这种感觉让她勃然大怒。从小到大，她向来被万人追捧，千人跪拜，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而现在，居然是一个粗鄙不堪的屠户敢这么瞅着。
“好生教训！”向来有良好教养的李若嫣，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她将茶盅扔到黄冉冉的额角，砸出一块血迹，冷哼一声托着裙摆快步离开了。
“我记着。”黄冉冉一笑，索性闭上了眼，淡然承受分量十足的拳脚鞭挞，心道：殷奕霄，这些都算是你的。
时间在难熬的时刻总是走得非常慢，黄冉冉咬着下唇，皲裂的嘴唇已经渗出了血，口中，喉咙里都是腥甜的锈味，她觉得身上每一块肌肉都不像是自己的。如今只能勉强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身上，却麻木得没有痛感。
“你这贱民果然皮糙肉厚，都这样了还不吭声。如此，不若来试试这烙铁？”她眼睛都不抬一下，却是隐约感觉有呲呲的火星，落在身上。烙铁？她见过打铁铺的张老板铸剑，那烧红的便是烙铁。想着那样非常的热度，她额角泛起一层薄汗，咬紧了牙关，尽量不让自己显示出害怕的模样。
“砰——”两扇檀木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在场所有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破门而入，他背着外面的光线，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冷冷的声音在室内落下，让人寒噤不已：
“烙在谁的身上。”
云璃云琉看见殷奕霄的那一瞬间就丢了手里的刑具，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又惊又怕，头也不敢抬，浑身颤抖像是两个糠筛。她们早就打听过了，殿主今日备了车是要出行的，谁料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莫非这黄冉冉真是入了殿主的眼？
“殿主饶命，殿主饶命……小的不知道……”
“好自为之。”殷奕霄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抬脚跨过两人，走到黄冉冉身边，见她衣衫破落，发丝凌乱，唇边尽是暗红的血渍，双颊泛着病态的红，看上去非常可怜。
他下意识竟伸出手去，顾不得她满身尘埃，想搀她起来，谁知黄冉冉根本没搭他的手。
“殷奕霄，我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她说得很慢嗓音干涩得可怜，可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那双原本清亮灵动的眼，此刻布满血丝，冷若冰霜，直视着殷奕霄，叫他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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