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4
班车终于调过头停下来，车门刚打开，车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下车，车下的人已经蜂拥上去，下车的人和上车的人在车门口形成顶牛状态，丁小倩和尚鹏两人身体都处于悬空状态，似乎身体在空中飘移，但这不是自由自在的飘移，而是被人挟持着的飘移，等他们母子俩意识到已经上到车里时班车里的人已经挤得象一块石头，别说能奢望找到空着的座位，就连走廊上都没有下脚的地方，站在走廊上的人被挤得只能向两边倾着身子，如果你想锻炼身体的平衡能力，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本来两分钟就可以结束上下人的过程在拥挤不堪的状态下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完成，车门自动关几次都被拥挤在门口的人挡着没有关上，等车走好远时车门才被门口的几个人强行关上。上去的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似乎感觉能被拥挤也是一种幸运，甚至觉得被拥挤着的滋味是甜的，是幸福的，还有一半没有上去的人在下面灰心丧气地望着班车徐徐开走，只剩下空荡荡的心在无奈地叹息。
在尚问天发愣的工夫追悼会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李海洋在历数华胜康功绩之后又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华胜康同志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奉献的一生，光荣的一生，他不愧为我们党的好党员，好干部，他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愿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当李海洋致词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尽管大家都觉得追悼会的时间开得是那么漫长，但是，都不敢把烦躁的心情表现在脸上，个个目中无神地注视着前面的灵台。这个临时搭建的灵台就像一个唱悲剧的民间戏台，黄宏达是这个悲剧的总导演，他竭尽全力想把这个悲剧推向**，把观众的情绪都引向悲痛的海洋，无论观众能不能进入今天的悲剧角色，但是，今天台上的主角是真的，在黄宏达的导演下，华琬亭开始读答谢词，她泪流满面，声音哀婉，语句断断续续，字字流露出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强烈思念，流露出失去父亲的内心悲痛，这是天地撞击出来的悲痛，是锥心透骨的悲痛，她几次因泪水模糊住眼睛而中断这种悲痛的诉说，她用手抹一把眼泪，继续抽抽泣泣地往下读着答谢词。真情的感染力是强烈的，它就像顺风扑面而来的熊熊烈火，再坚冷的冰块也能化为沸腾的热蒸气，从华琬亭肺腑中涌出来的悲痛终于令在场的人心酸泪下，个个眼圈都湿润起来，这泪水是对一个女儿失去父亲的同情，是人本性的自然流露。华琬亭强忍着泪水读完答谢词，这时候光线突然暗淡下来，天空一片昏黄，顿时狂风四起，灵台上的花圈哗啦啦地东倒西歪，到处飘移，黄宏达焦急地说：“请追悼会理事人员赶紧把花圈装到送葬车上。”然后他定了定神又说道：“由于天气突然变化，与遗体告别仪式临时取消，除了亲属、挚友和理事人员，其他人员可以走了。”
第三十一章5
尚问天用双手抹一抹眼泪，向石祥地请一个假，然后顶着夹带着尘土的狂风独自去了动物园，狂风呼啸着掠过建筑物，横扫着树上残留的黄叶，一个个绿荫垂暮的树头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尘土与树叶在地上共舞，风与雷在空中共鸣，眼前昏天暗地，尚问天艰难地穿行在嘈杂的街道上。这时候他的思维也变得杂乱无章，追悼会上的场面使他感慨万千，一个经过认真筹划的追悼会让一阵风给搅散了，华胜康一生的功与过、是与非、尊严与地位也随着这一阵风飘散得无影无踪，留给人们记忆犹新的也只有她女儿悲痛欲绝的哭泣。丁小倩和尚鹏母子俩的身影也不时地在他脑海里晃动，他担忧他们是不是已经躲到一个可避风雨的地方，想到他们母子俩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跑起来。当他跑到动物园时已经空无一人，他仍执拗地在动物园里搜寻一圈，各种动物都呆呆地望着他，以为他是一个迷失方向找不到家的另类，骆驼昂着头努着嘴，仿佛在说可来了一个知音。尚问天在动物园里快速地跑完一圈又返回到动物园门口，心里揣摩着到哪儿去找他们母子俩呢，就在这时候天空又渐渐明亮起来，一片浓重的黑云已经飘离了基地的上空，风也停止了呼啸，大地又恢复了宁静，尚鹏从远处呼喊着爸爸向他跑来。
尚问天向前跑几步，一下子把他儿子抱起来，高兴地喊着：“儿子！”等丁小倩走过来时他问道：“刚才刮风打雷时你们在哪儿？”
丁小倩说：“我们正好买完衣服就刮起风了，所以，刮风打雷时我们就一直在商店。”
尚问天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一直在商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丁小倩柔情地解释说：“我们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们着急嘛，所以，风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我们就过来了。”
虽说风停了，天空也晴朗了，但是，这一阵西北风过去天气却冷多了，尚问天关心地问：“你们冷不冷？”
尚鹏抢先回答：“不冷。”
丁小倩面含微笑，指着尚鹏身上的棉衣说：“你看，正好用上。”
“你呢？”
“不冷。”丁小倩摇摇头说。
“要不冷，我们就去玩了。”尚问天边放下尚鹏边说。
他们进动物园后尚鹏急着想看到各种动物就一个人跑前面去了，丁小倩问道：“追悼会开得怎么样？”
“唉！没有开完就匆匆结束了。”
“怎么遇上这种天气。”丁小倩伤感地说，“华琬亭也够可怜的，父亲刚退休就去世了。”
“是啊。”
“他得的是什么病呢？”
“听说他退休后身体一下子就不行了。”
“怎么没退休时就没有事呢？”
“由这看来，人不能闲着，特别是象他那样拥有权力的人，退下来后人生的反差太大，失落感太强，精神一下子就跌落下来，再加上原来身体就有点病，所以，退休后就一下子垮了。”
第三十一章6
“人都是精神在支撑着。”丁小倩附和说：
尚问天深有体会地说：“是啊，刚才找你们的时候我还不觉得饿呢，现在感觉饿得有点难受。”
“你早晨没有在外面吃饭？”
“哪能来得及呢。”
丁小倩爱怜地说：“刚才你怎么没有吭气呢？”
“刚才儿子不是急着进动物园吗。”尚问天一直面带微笑，肚子里咕咕噜噜的响声给他的微笑增添了自豪感。
“要不然，现在出去吃点吧。”
“已经快到吃中午了，一会儿和儿子一起吃吧。”
动物园里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尚问天给尚鹏念着他不认识的动物名字和他们的生活习性，当参观完各种动物时，尚问天问尚鹏都得到了哪些收获，他想一会儿说：“认识了好多动物，我觉得把它们都圈在这儿太可怜了。”
尚问天漫不经心地说：“不把它们都圈在这儿，你能看到它们吗？”
“反正我觉得他们可怜。”尚鹏一时难以理清矛盾的心理，来个所问非所答。
丁小倩在一旁插话说：“我觉得你爸最可怜，你爸为了陪你来动物园，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呢，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尚问天看看手表，已经到下午一点多了，他轻轻地拍拍尚鹏的头问道：“儿子，你想吃什么？”
尚鹏仰着脸想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
丁小倩接着说：“我们去吃拉面吧，吃拉面又快又便宜。”
尚问天看看尚鹏，又看着丁小倩，然后说：“来一趟基地也不容易，我们还是找一个象样的餐馆吃一顿吧。”
丁小倩坚持说：“今天给鹏鹏买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们还是节省点吧，攒够钱了我们也买一台冰箱。”然后她用手按着尚鹏的头又说：“鹏鹏，你说是不是？”
尚鹏今天来基地的目的主要是看动物，看完动物他也就如愿以偿了，至于其它的事似乎与他无关系，在他心目中爸爸和妈妈的话同样重要，他随口答道：“爸爸、妈妈吃啥我吃啥。”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个拉面馆，拉面馆里人员拥挤，服务员慌忙让他们坐下，然后问道：“请问，你们要几碗？”
“三碗。”尚问天随口答道。
“不，要两碗。”丁小倩看看摆放在别人面前的大海碗说，“我和儿子要一碗就够了。”随后她又对服务员说：“你再给我拿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
尚问天的肚子已经彻底空了，一碗拉面一会儿就进了他的肚子，尚鹏仍然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丁小倩在一根一根地慢嚼细咽地吃着，她吃着面条看着尚鹏，他快吃完时她又从自己碗里给他挑一些，尚鹏直到吃完丁小倩给他挑的第三次面条时才抬起头来说：“我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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